第139章 【吾妻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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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玄武城沒有多遠,薑珩就收到了阮流箏的傳訊。
    【阿珩,快來丞相府,救命】
    “藍翎!快!”
    藍翎已經用出了畢生最快的速度,可是趕到西饒國之時,也用了一日多的時間。
    “丞相府就在前麵,阿珩,上來。”
    盛無燼喚出雷殛,一把將薑珩扯到劍上,化作一道迅疾的雷光,直撲丞相府。
    長距離飛行最快,短距離雷霆最快。
    可是兩個最快,還是沒能趕上。
    “阮姐姐!”
    雷光落地之時,入目卻是滿目蒼涼的丞相府,薑珩止不住後退了一步。
    【亡夫段斯辰之墓】
    曾經風流俊秀的男子,已成一塚孤墳。
    冰冷安靜地長眠地下。
    那白衣女子倚在墓碑之上,她屈起雙膝,側著頭閉目輕輕靠著冷硬的墓碑,就像靠在他溫暖的懷裏。
    她就這樣維持著像是被人抱在懷裏的模樣,不知在這裏倚坐了多久。
    似是知道來者何人,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
    薑珩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不過幾日不見,怎麽就成了這樣?
    她慌忙跑到墓碑之前,撲到阮流箏的身邊:
    “魂魄呢?魂魄呢?!!”
    阮流箏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她伸出顫抖的指尖,纏綿悱惻地輕撫著那塊墓碑。
    未語,淚先流。
    “散了。”
    “散了?什麽叫散了?”
    薑珩不理解:“為什麽?你知道的,隻要留他一魂一魄,終有一日,我會達到祖母的境界,屆時我可以複活姨母,也能讓他複生!”
    卻聽阮流箏恍恍問道:“他若複生,會有靈根嗎?”
    薑珩一愣:“不會......靈根天注定,隻要他還是段斯辰,他就隻能是......凡人。”
    “他說,他不想再做凡人了,讓他走吧。”
    阮流箏的目光一刻也不願意離開那塊墓碑,像是看著他一如往昔的容顏。
    即使是薑珩,此刻也感覺到深深的無力:“對不起,我來晚了......”
    阮流箏搖了搖頭,重新回到方才的姿勢,依靠在墓碑之上。
    “他安排好了一切,遣散了府中所有人,安排好了西饒國的皇位,給我留了遺書。”
    “他從來最是順我心意,唯獨此刻不在意我的死活。”
    “孩子在我腹中,他便以為我不敢隨他而去了嗎?”
    “我有什麽不敢的,他如此狠心對我,我憑什麽要順他的意而活......”
    說到這裏,她的淚再一次決堤:“段斯辰,你好狠的心......你算準了我會依你心意而活,我恨你,我恨你......”
    她說著說著,又失聲痛哭起來。
    薑珩和盛無燼無言地站在一側,看著麵前一場痛徹心扉的離別。
    哭了一陣,又恍恍惚惚地緩過來,癡癡地看著墓碑,卻道:
    “阿珩,我想看看雪。”
    薑珩沉默著將手微微一抬,周遭空氣的溫度驟降。
    毫無征兆的雪,在空氣中不斷凝結。
    雪悠悠揚揚地飄落,像一場祭奠。
    落了她滿頭滿身,她卻並不感到寒冷。墓碑的頂端也漸漸有了積雪。
    她捏著一封信,重新倚靠在墓碑的懷中,就像一對白頭夫妻。
    那信封上,隻寫了四個字。
    【吾妻親啟】
    此刻,她才緩緩打開那封信,入目第一行,便再度泣不成聲。
    【吾妻箏箏:
    見字如晤。
    昔年瑤琴台,有神女高坐雲端,一曲伏妖。
    我與萬千螻蟻一同仰望著,妄做神女入懷夢。
    我知道,卿乃天上月,我為人間蟻。我命短暫如蜉蝣,而卿千年又萬歲。
    我這一生汲汲營營,枉作聰明,唯有修仙一道,無能為力。
    我不甘心,也輾轉痛苦,平白累妻為我四海尋方,空誤了修行。
    我曾恨,明月高懸千秋萬載,而凡人之命輕若蜉蝣。卻又幸,皎皎明月獨照於我。
    即便這微薄的一生,短暫如朝生而暮死。可於我而言,這一生有明月相伴,便該不枉來此世間一遭。
    可年歲漸長,我心漸惶。凡人百年,垂垂老矣,而卿芳容永繼。
    一念至此,已生魔障。
    此一別,永世不見。卻有子遺腹,唯盼卿珍重。
    卿不擅畫技,恐百年相忘,留畫像一幅,也求與兒相認。
    若恨我,即刻焚之,將我拋卻幹淨。
    若念我,唯願留之,全我此生奢望。
    至此,與卿訣別。
    段斯辰留。】
    “段、斯、辰——”
    “誰要留你的畫像!!!”
    “我偏不如你的願!”
    “我偏不......如你的願......”
    “段斯辰......段斯辰......你怎能如此對我......你是如願了,我怎麽辦......”
    “我怎麽辦......”
    她伏在墓碑上哭得肝腸寸斷,盛無燼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好。
    三年間,薑珩總來這裏尋阮流箏玩,他與段斯辰,便也常有見麵。
    那是個實在聰明的人,若他沒有愛上阮流箏,想必也絕不恨自己生作凡人,真是造化弄人。
    而薑珩站在一側,緩緩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吸了三口氣,俯身去拉她:
    “阮姐姐,別哭了。”
    她充耳不聞,兀自沉浸在天崩地裂的傷痛中。
    “阮姐姐......阮流箏!”
    薑珩漆黑的雙眸漸漸燃起火焰,她用力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現在哭還有什麽用?真要就這樣陪他去死嗎?”
    “你給我站起來!告訴我這是誰幹的?”
    “無論是誰,我陪你去殺了他!!!”
    阮流箏漸漸止了哭聲,終於想起了這個人,仇恨爬上了她猩紅的雙眼,咬牙切齒地直起身:
    “方、若、鳴——”
    ?
    方若鳴逃回宗門已一日有餘。
    俞梵音奇怪他為何不去旁觀四魁之爭,他隻說有所感悟,回來閉關。
    他躲在自己的院中,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心神不寧了一日。
    或許,師姐沒看見我?
    那時段斯辰已經快要死透了,或許師姐趕到之時他剛好死了?
    或許......
    卻聽山門之外,有女嘶聲厲喝,其聲借靈力放出,響徹整個仙音派:
    “方若鳴——給我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