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腳步略停，倒是看起了院門口一處開得正好的花兒。
    平兒拉住王善保家的，微側身子從貼身荷包裏抽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片，不動聲色的塞到王善保家的手裏。
    看王善保家迅速藏進袖子裏才道：
    “這家裏有什麽事，大娘隻管打發人去告訴來旺家的，這次奶奶不帶他們過去，隻留在京中照應。一旬一次，事無巨細。急事便不拘什麽時候。二太太那邊要是能安排人手進去，最好也能有兩三個。要是能辦成，花了多少回頭給你補。”
    王善保家的內心激蕩，壓低了聲音隻問：
    “二太太在這邊安插的那些人怎麽辦？”
    平兒白她一眼：
    “您也是辦老了事的，如何不知！奶奶隻用能扛事能決斷的。”
    王善保家的忙不迭躬身點頭稱是，平兒還是指點了幾句，餘光看王熙鳳抬步走人便住了嘴隻跟王善保家的抬抬手告別。
    王善保家回屋照常伺候邢夫人。
    兩個紅封裏的銀票邢夫人立馬要走收好。
    王善保家的借著更衣的空當打開了平兒給的那個小紙塊。
    卻是三張疊在一起，一張一百兩，兩張五十兩，她仔細分別收好，臉上堆起自然而然的笑回到屋裏伺候邢夫人。
    邢夫人一看她那壓都壓不下去的嘴角，便伸出手：
    “給你多少。”
    王善保家做出一臉心疼，掏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顫抖著奉給了邢夫人。
    邢夫人樂開了花，嘴裏還說：
    “這院子裏，你哪裏有什麽花錢的地方！我收著，回頭過年給你那小孫子打兩顆金瓜子！我那梳妝台上有一對素銀珍珠耳釘，拿去戴吧。”
    “是，多謝太太恩典！”
    王善保家的忙不迭便去拿了耳釘，換了自己耳朵上的茶葉梗，再去邢夫人跟前伺候。
    一時，皆大歡喜。
    王熙鳳院子裏的主仆二人也很滿意。
    平兒道：
    “要是這千兒八百的，能換咱們對這邊的事盡數能知，倒也值了。”
    王熙鳳笑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
    平兒手腳不停，給王熙鳳換了家常的衣裳，又看看門外。
    樂兒這會提飯去了，清韻則去幫暖香收拾東西，隻有兩個小丫頭在廊下立著。
    “奶奶，樂兒能行？就她在留在這邊，性子毛毛躁躁的，我還是不放心。她也不知道那麽些事，要是讓人誆了去怎麽辦？”
    王熙鳳道：
    “夏嬤嬤不頂事，咱們的人裏她是個機靈的，且把心放肚子裏吧。”
    平兒略躊躇，問道：
    “要不要說一些，有個防備也好。”
    王熙鳳翻個白眼：
    “這世上啊，就咱們倆最傻，還是操心自己吧。樂兒聰明，她哪裏看不出我們有事瞞她，隻不深究而已。這會留她下來，看好我的嫁妝是第一等，其他的都是小事。再者，秘密說多了便不是秘密，老太太會告訴老爺我都覺得甚是出奇。你回頭跟樂兒交待幾句，跟那邊王善保家的差不多，讓她便宜行事，她便知道怎麽做。等咱們安全回來，她要是想出去，我便放她出去，事情要是做得好，她全家我也能放。”
    王熙鳳說完隻讓平兒慢慢琢磨。
    自己起身打發小丫頭去叫彩明過來幫忙寫字。
    這些天家裏的事安排得七七八八，外麵的事也要先安排妥當。
    幾個田莊也就罷了，因著是京郊附近的，並不大，莊子的出息不過是些糧食跟禽獸。
    王二太太管家精細，王子騰又是軍中人，莊頭手腳還算幹淨。
    即便要折騰，也得等明年開春再說。
    她看不上眼的是那幾個陪嫁的鋪子，月底來旺送錢進來時，才不過一二百兩。
    茶鋪，酒鋪，點心鋪，香料鋪，一共四個。
    可以說算是京城最掙錢的四種買賣了。
    但鋪子裏賣的東西，樣樣齊全，五花八門，可以說是毫無章法。
    京城地界，富的富死，窮的窮死，中間的人花錢摳摳搜搜。
    偏偏鋪子裏賣的東西全部不上不下，富的看不上，窮的買不起，中間的人還要講價。
    利潤薄不說，事情還多且雜，貪心的人弄點貓膩什麽的，極容易。
    來旺送錢的時候也交了賬冊過來，她略看幾眼便知道，這鋪子就是幌子。
    真正隱在後麵的才是生意，而且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月。
    再想到這原來是王家的產業，倒也不出奇。
    王家鋪子一向不需要掙錢，隻是對皇家對禦史的一個交代。
    如今她已經嫁人了，想來那些不在賬冊上的錢銀不會到她這裏，可還是得天天開張，瞎忙活，養著一堆掌櫃夥計。
    要不是還得給自己留條後路，她都想賣了拿錢去淮揚重新置辦。
    淮揚，姑蘇，金陵，都是做買賣一等一的好地方。
    她在薄命司千年，閑著的時候，弄出的各種方子多到她自己都不記得，如今隨便寫幾個，在這地界絕對是獨一份。
    別的不說，隻千紅一窟這一樣，便能讓人趨之若鶩。
    隻是這配方還得改一改。
    千紅一窟的靈茶采自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靈葉上所帶之宿露烹製，若是拿到凡間來，喝一口便能延年益壽。
    同樣的方子，用凡間的東西，雖然不像靈茶那般濃鬱滋潤，常喝也能強身健體。
    靈茶換成春茶，白茶跟綠茶這種清雅茶種便十分合適。
    宿露則取百種紅花花瓣清晨時花葉上的露水，實在沒有那麽些，蒸些花露專用也是好的。
    至於一苦，蓮心或是苦丁正是適當。
    烹製出來，讓人試茶時，還得在茶杯器具點綴上下些巧思，金盞菊，蝶豆花浮茶麵上貌似不錯，茶碟還要擺上幾片掉落的花瓣取那殘紅破碎之美。
    王熙鳳心裏琢磨著，手上也不停。
    把從娘家裏帶過來的異色雙瞳狸花貓抱到廊下，拿它專用的篦子給梳順了毛發，放在一邊，又折騰起賈璉買回家給她的幾隻鳥兒。
    小丫頭在邊上嘖嘖稱奇：
    “果真是奶奶打小養大的狸奴，不讓別人抱也罷了，居然也不撲鳥雀。”
    “可不是，它就這麽乖乖坐著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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