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的功夫，船隊啟航。
    約摸著走了一個時辰，又停靠在岸邊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且林蔭茂盛的地方。
    王熙鳳沒出去，隻聽隱約有稱呼賈璉的聲音，她所在的這條船也有了輕微的晃動。
    不多時，船隊便重新動了起來。
    賈璉帶著幾個人進了船艙。
    一番行禮自報家門。
    領頭的姓汪，叫汪福，站他邊上的看著三十歲左右的圓臉婦人是汪福的媳婦，大家隻稱呼她汪福家的。
    剩下的幾個年輕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不等，有男有女。
    看著身姿挺拔矯健，眼裏有光，但又不像王子騰那些下屬那種軍中人的感覺。
    這幾個便是分別給賈璉跟王熙鳳直接使喚的人，其餘上了船的人等到了揚州林家，再由他們看著安插。
    王熙鳳聽過記下便讓平兒把仆婦帶去安排住處不提。
    賈璉則帶著汪福還有兩個漢子跟船上的賈家的人會合。
    過了端午，南邊已是進入盛夏。
    賈璉再進屋時一頭的汗，王熙鳳沒動，隻讓暖香趕緊去幫賈璉換衣裳。
    不過片刻，賈璉便換了一身屋裏穿的短打出來，露著胳膊露著腿，大咧咧的。
    暖香跟在後麵，兩個人神色一如平常，不起半點波瀾。
    果然，賈璉對良家毫無綺念。
    王熙鳳笑笑，丟開去，把暖香打發去取飯，便問起上來的這些人的底細。
    “上來的總共幾個？看著也不像是練家子？”
    賈璉接了王熙鳳遞給他的茶水一口喝幹，才答道：
    “五十四個。回頭都進林府。一波在外，一波在內。他們都分好了。汪福歲數最大，我看還有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估摸著是給林姐兒作伴的，平安洲這些人養到這會也是第三代了，都沒上過戰場，拳腳功夫都會點，不多，學的也都是伺候人跟打探消息的活。”
    王熙鳳想了想接著問道：
    “這次全出來了麽？那邊一個不剩？”
    前一世，賈璉被賈赦派出去辦事，好像有兩次是去了平安洲，具體辦什麽，那會的她忙著內宅的事，問一兩嘴也便罷了，更有賈赦因賈璉辦事得力賞了一個秋桐下來，她心裏不痛快，這力氣便隻往秋桐身上使，獨獨忽略了真正的大事。
    真是萬萬想不到，平安洲那邊居然藏著早年國公爺留下來的人。
    那麽，前一世這些人派了什麽用處？
    細思極恐。
    這會的賈赦，是想安穩度日，醉生夢死的，後來到底是因為什麽動用了平安洲的人？
    賈璉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這次出來，我都不知道家裏還養著這麽些人，我剛剛問了幾句，汪海說莊子上也就剩些老弱病殘，這次是傾巢而出，我看他不像說了實話。”
    王熙鳳好奇道：
    “拿什麽養著的？夢裏我管著咱家的帳，可也沒有這筆支出？”
    賈璉隻笑：
    “咱們才多大，這些原不該是這個時候交到咱們手裏，長輩們留一手再正常不過。老太太既知道，保不齊就是老太太私庫出錢養著，我爹是真沒什麽錢，連爵位的那點子錢都歸了公中。他也憋屈的緊，一直說花錢花得不痛快。”
    王熙鳳大致也明白了。
    自己這位公爹會鋌而走險，估計就是憋屈狠了，便漸漸跑偏。
    那會她姑媽經常讓她拿著公中的賬冊去賈母跟前上眼藥。
    賈赦動不動便買一個丫頭，花幾百兩，買一把扇子花幾百到幾千不等，光是這兩項愛好一年下來也得花一兩萬兩銀子。
    初時還好，供的起，北地的莊子一年少說也能有現銀五六萬進賬。
    後來帳上沒錢了，來結賬的人拿不到錢，賈赦便覺得丟了臉，也知道是兩代王家女聯合在一起掏空賈家，於是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想到這裏，王熙鳳又問了一句緊要的：
    “那這會，他們的月錢誰給？身契呢？”
    賈璉一攤手：
    “我爹說不用給月錢，到時候林家要是給，便按林家規矩領，不給，也沒什麽，包吃包住就是。身契沒有，早年我祖父就已經把莊子上的人都放了籍，給了地，這會他們都是良民，自由身。”
    王熙鳳詫異挑眉，隻說：
    “那怎麽管？”
    “軍中那套吧，你就當他們身契在你手裏便是了，該打打，該罵罵，該使喚使喚。實在用不了打發回去。要是有背主的，直接打死。他們都不會有個不字。這是我爹說的。”
    賈璉隱約覺得他爹的口吻像是在說這些都算是死士，隨時可以為主子去死的那種，但沒有明著說，估摸著是怕他年少輕狂謔謔了這些人。
    他也權當不知道便是了。
    他還沒有紈絝到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地步。
    再者，這些人的祖輩是死士，他們未必就是。
    “知道了，吃飯吧。餓得能夠吞下一頭豬，明兒二爺上岸采買時帶隻燒雞回來唄。總覺得饞肉了。”
    王熙鳳問得差不多也不再糾結。
    總歸比她無人可用強。
    吃吃喝喝的才是這會的大事，肚子的小家夥很有想法，從昨天覺察到現在，她腦子裏雞鴨鵝滿天飛，豬牛羊遍地跑，獨獨不想吃這河裏的東西。
    明顯巧姐兒吃魚吃膩了。
    “得咧！”
    賈璉很樂意效勞，湊上前還摸了一下王熙鳳的肚子，啥都沒摸出來，又被王熙鳳身上因著微汗蒸騰出來的那點子天然的幽香熏得色令智暈。
    一時動手動腳，黏糊半天。
    盡管接下來的幾天裏，賈璉依舊看得見吃不到，早上都要衝冷水澡打長拳。
    但還是滿足了王熙鳳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要求。
    時不時的便讓船隊停靠，自己親自下船去岸上給王熙鳳張羅各色各樣的吃的，到最後，連迎春也可以點菜，他這個當哥哥有求必應。
    把平兒跟暖香看得瞠目結舌的同時，也讓賈家帶過來的仆眾對王熙鳳的敬畏程度上了一個台階。
    平安洲派過來的人裏，一個叫翠秀的，經過平兒跟暖香的考核成功上崗，成了王熙鳳身邊的第三個大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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