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辦。
    賈璉去萬象樓吃完這頓飯沒幾天，想辦的事便一件件排著隊來了。
    淮揚各家的請柬如雪片一般送了過來。
    最早的是甄家約酒，接著是薛家約飯，然後什麽洪家，白家，解家，胡家等等。
    大都是淮揚響當當的世家大族，也有幾個新晉的富貴鹽商。
    到最後，賈璉來往最密切的，便隻是甄家，十頓飯局倒有三四頓是跟甄家的人。
    許是因為頭前他去甄家時甄密托辭沒見，甄家連個差不多的人都沒出來接待賈璉，甄家想彌補一二。
    後麵的這些飯局甄家與賈璉同輩的子弟便是輪番出動，隻要賈璉出去應酬，必然能遇到他們，在席上會悄聲告訴他一些人的性格，說些外人不知道的密辛。
    所有的甄家人說話都很親近，姿態也擺得很低。
    林如海不攔著賈璉頻頻亮相，也沒有對賈璉跟淮揚這些人來往交際說什麽，幾次以後，大家自然也品出味來了。
    林如海用在自己的妻侄當中間人跟江南這些人緩和關係。
    作為巡鹽禦史，再怎麽著也得給皇上一個交代。他自己親自示弱肯定不行，抓私鹽麽，也肯定要抓。
    懂了！
    一時林如海府衙裏的事情也順暢了起來，鹽場不再頻頻出事。
    犯案的鹽商親屬打起精神重新投帖求見林如海。
    這些帖子便被林如海塞給了賈璉。
    賈璉一天到晚不是在外麵赴宴，便是在府衙裏替林如海見人，他自來是跟世家子弟打交道打慣的，他又不喜讀書，跟那些個同樣讀不進書的，也能聊上幾句。
    再加上相貌好，歲數小，說話做事可以毫無顧忌，話裏話外的再透露幾句林如海不好說的想法。
    王熙鳳這邊也沒閑著，什麽夫人，太太，奶奶的，見了一堆。收了各種給肚子裏孩子的禮物。
    在六月底。
    府衙的銀庫房裏，陸陸續續多了幾十口沉甸甸的箱子，轉眼便又一起出了庫房進了船艙。
    賈璉站在碼頭邊上看著官船越走越遠，一直到看不見了才策馬回返。
    到了七月初，被林如海扣在牢裏的後期好吃好喝的鹽商紛紛被放了出去。
    初戰告捷，一家人便湊一起吃飯慶賀了一番。
    吃完兩個小姑娘回屋休息，大人們則在茶室聊天。
    王熙鳳隻覺事情不應該這麽順利，便問：
    “牽頭的人全是甄家人？沒有黃玉林什麽事？不是說他是最大的鹽販子麽？”
    賈璉搖頭，道：
    “麵上是，實際不是。也不能說徹底不是。”
    林如海看王熙鳳不明白，便把事情說得更清楚一些：
    “甄家人的依仗是太上皇，黃玉林的依仗也是太上皇，但還不一樣。甄家女，也就是太上皇的那位甄太妃生了兩個皇子，三皇子跟八皇子，太上皇自己又把義忠親王的孩子提了出來。甄家人當然是希望甄太妃所出的上位，但有兩個，便有了各自站位，黃玉林是太上皇暗地裏養出來的，是單單向著太上皇，還是站了哪一位，如今時日太短，平安洲的人全撒出去了，也查不出來。”
    林如海其實覺得按太上皇一向的為人，放在明麵上的，或許都未必是真正的選擇。
    正如他突然選了當今一般，把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隻是他也想不到太上皇還有什麽底牌，便不說也罷，就目前這些已經夠複雜的了。
    王熙鳳又問：
    “我記得二爺說，太上皇當初禪位時，八皇子被厭棄，三皇子則是因為母家勢重，怕朝廷被外戚把持。唯一一個後院裏沒有甄家女的，是當今。這會怎麽又全變了？”
    林如海歎息：
    “這人一上了歲數，心裏就容易胡思亂想。江南這些人沒有徹底倒向太上皇，便是因為太上皇想一出是一出。連甄家也是這般，當初定了皇上承繼大統時，甄家人一點也沒想到，便被太上皇擺了一道。如今也是十年怕草繩。”
    賈敏心有戚戚然：
    “上麵的人多思，下麵的人做事便有很多顧慮。當今這位，多多少少也有點像太上皇，他派海哥過來，也是打了好幾方算盤。”
    賈璉做成了一件大事，這會不像剛剛來時那般心裏沒數。
    便笑著拿起茶壺，給大家都滿上了茶水，說道：
    “管人家打什麽算盤，咱們就做咱們能做的事便是了，這些人有的唱白臉，有的唱紅臉，試探來試探去，最終把錢給了就行。先解了這國庫的燃眉之急便是好的。”
    王熙鳳聽著像話裏有話，便問：
    “急的是什麽？”
    賈璉道：
    “打仗，南邊不太平，恐怕明年會有場大戰。”
    王熙鳳扁嘴，在心裏又鄙視自己一次。
    外麵打仗，虧她還是王家這種人家的出身，居然一次沒關注過。
    好像王子騰後來就沒怎麽上過戰場。
    她如今竟是想不起那一世任何有關的戰事。
    不對，依稀記得有一次寶玉臉上被燙傷了，馬道婆過府探望，賈母問及如何給寶玉祛災添福。
    馬道婆便說道家要供養大光明普照菩薩，除了香燭之外，還要供香油點大海燈。
    賈母問一天需要供養多少香油才夠。
    馬道婆隻說要看心願和位份的大小。
    還舉了例子說南安太妃。
    對，就是南安太妃。
    她許的願大，點了一個比缸略小些的海燈，一天要供四十八斤燈油，次有一個錦田侯夫人，一天供養二十四斤油。
    最後賈母斟酌一番後給寶玉按一天五斤油的份量供的燈。
    隻說這南安太妃，她究竟許了什麽宏天大願，每天要點一盞水缸似的海燈。
    隻能是打仗！！！
    後麵據說南安郡王是打了敗仗，被皇上訓斥。外麵的人趁機要求和談，和親。
    才有了南安太妃去賈家相看賈家的幾個姑娘，最後選了探春去和親。
    南安郡王這場敗仗，難道是這會就開始籌備的？
    這中間的時間好像也太長了點。
    難道就是因為鹽政的錢拿不回來，軍需出了問題，才打的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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