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張嘴啊！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為你得理不饒人。”
    賈敏不讚同的看了一眼王熙鳳。
    這侄兒媳婦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太張揚了點。遇上那種心眼小的，容易得罪人。
    “哦，姑姑教訓得是！”
    王熙鳳也知道自己是有大毛病的，認錯很快，改不改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馬車緩緩前行。
    在致美齋略停留了一會拿到王熙鳳想吃的糖霜玉蜂兒，馬車的速度便提了上來。
    晨光初起，街道上漸漸熱鬧，叫賣聲也開始此起彼伏。
    王熙鳳吃完甜食，心情大好，便掀開轎簾一角，看外麵的熱鬧。
    賈敏倒也沒製止，隻在聽到一句叫賣聲有明顯的京城口音時愣怔了一瞬，輕輕的歎一口氣。
    王熙鳳回頭問道：
    “姑姑有心事？“
    賈敏回神，搖頭：
    “沒什麽，就是聽這動靜，想起這會的京城應是很冷了，以前這會，街上賣糖葫蘆的便開始穿街走巷的叫賣，青橙就會偷摸的出去給我買，然後一起藏在花園的假山裏吃。每次我娘都能發現，隻是不舍得罵我，青橙就慘了，要被嬤嬤教訓半天。可下次，她還敢。“
    “蘇姨娘，唉，可惜了。”
    青橙便是蘇姨娘，那個給林家生了林墨玉的姨娘。林墨玉死了，她很快也香消玉殞。
    王熙鳳隻覺可惜，但凡能拖到她來，母子都不會死。
    她也不用操心賈敏跟林如海這兩個的子嗣問題。
    賈敏每天都被王熙鳳逗得哈哈大樂，倒是難得見王熙鳳臉色鬱鬱，不想她一個懷了身子的跟著她傷懷，便換了話題。
    “我娘來信說，最近屋裏多了兩個皮小子，整日裏雞飛狗跳的，倒讓她胃口大開，每天能多吃一碗米飯。”
    王熙鳳笑道：
    “這老人家，最要緊便是有幾個不聽話的熊孩子在邊上，沒事也能吼幾嗓子，鬱氣頓消。”
    賈敏一時無語：
    “你這丫頭，孩子還能拿來這麽用？”
    “那是自然。你看玉姐兒，原來身子弱，你們倆也弱，現在她好了，不也能鬧出事讓姑姑氣不打一處來麽！姑姑吼著吼著身體也好了。”
    王熙鳳自然知道自己的人參娃娃不是個省心的。這小家夥從根須長出來以後，便喜歡漫山遍野的跑，還會惡作劇捉弄薄命司的仙子。
    前一世那是因為身體差，經不起折騰才老實些。
    但她摸著良心說，也沒多老實。
    哪怕病弱，林黛玉也比其他的姑娘鮮活得多。
    這回，養了幾個月，她就敢爬牆頭去摘別人家院子裏的花，摘完下不來，把迎春嚇得哇哇叫。
    賈敏想想，也哭笑不得。
    “還真是，訓完她，晚飯能多吃半碗。你姑丈偏偏還慣護著她。”
    “這樣才好，爹娘都疼的閨女，將來嫁出去底氣也足！”
    賈敏忽的一臉壞，道：
    “好日子也差不多了，等教迎春宮中規矩的嬤嬤一來，玉姐兒這個調皮搗蛋的，就有人收拾她了。”
    王熙鳳附和道：
    “我也好期待——”
    說起嬤嬤，因著是金陵舊宮請過來的，賈敏便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你打算幾時過金陵。這會過了三個月，也不遠，天氣正好，應是無礙，要是再大些，我可不能放心讓你出門。”
    “嘻嘻，我娘說她們過來看我。二爺那邊又走不開，我爹娘不放心我自個大著肚子去！”
    “嘖嘖嘖，也是個爹娘都疼的小閨女！”
    “嗯，我爹娘，那是沒話說。”
    說話間，馬車已出了城門，沿著官道奔馳。
    九月初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正是王熙鳳最喜歡的季節，見官道無人，便放心的把窗簾打開，看著外麵疾馳而過的景色。
    晚秋的晨風幹爽清冽，吹進馬車裏，連賈敏也覺得心情舒暢。
    不一會兒，汪福便騎馬到了車窗邊上，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王熙鳳。
    王熙鳳慫了。
    扁扁嘴還是把窗簾放下，乖乖的坐了回去。
    賈敏笑著捂肚子。
    不一會兒，馬車便慢了下來。
    汪福又趕過來報說，因著是十五，上香的人多，前麵的馬車已是塞住山門過不去了。詢問賈敏跟王熙鳳要不要下車走一走，左右並不遠了。
    賈敏略一思索便應了。
    二人下了馬車。
    再到前麵把兩個小丫頭也叫下來，一人牽著一個緩步而行。
    這還是王熙鳳來這地界以後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出門遊玩，便饒有興趣的手搭涼棚四處張望。
    江南這地方，民風是比京城開放了許多。
    隻有寥寥可數的幾個女人戴了帷帽，丫頭婆子都沒遮沒擋。
    山門處有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婦人在賣元寶蠟燭，還有一些漢子在賣山裏的幹貨，果子。最靠近山門處還有一個看著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在兜售紅繩小掛件。
    王熙鳳看著有趣，便讓平兒去買。
    賈敏忍住了沒去阻止，隻由著王熙鳳像出籠的小鳥一般嘰嘰喳喳。挽著王熙鳳的胳膊，小心的把王熙鳳的腳步往正道上引。
    王嬤嬤早就跑到前麵叫來了四個轎子。
    這山裏的轎子還不是城中那種，更像是一把躺椅的樣子。上方左右皆無遮攔，幾個人坐上去還可以邊聊天邊往上走。
    不知不覺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觀音山禪寺。
    古柏森森，香煙繚繞，鍾聲悠遠，讓人頓生肅穆之感。
    “這裏是揚州第一靈山，也叫小南海，供奉的是觀音菩薩。當初玉姐兒不太好，我便是在這裏許的願。”
    下了轎，等王熙鳳站定，賈敏便低聲再次介紹。
    “哦。知道啦。”
    王熙鳳自己便是神神鬼鬼，自然也知道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不過，要說顯靈這事，萬中無一。
    天上這些人哪裏那麽有空管下麵的事。
    這凡間界更多的像是神仙的遊樂場。
    但，信總比不信好，萬一呢？
    於是她隨著賈敏進了大殿便是一本正經，恭恭敬敬的上香，然後低頭許願，全神貫注，且目不斜視。
    正因為如此，王熙鳳壓根沒看到自己插進去的香那道煙不是筆直朝上，而是打著圈撒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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