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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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彰顯著帝王身份的鑾輿行駛在宮道上,路過的宮人紛紛避讓行禮。
    須臾,蕭峘淵掀開簾幔朝外看了眼,指骨叩著膝蓋,似是不經意間說了句:
    “是遠了些。”
    往日他從乾坤宮到妃嬪住處,至多一刻鍾上下,如今過了一炷香仍未到。
    周貴妃真真挑了個“好”去處。
    也不知她究竟是在為難那女子,還是在為難他?
    一來一回倒叫他費去不少功夫!
    朝政繁忙,留給他閑暇時辰本就不多。
    如今臨幸個看得過眼的妃子,辰時還得再早起上片刻,去上早朝。
    這麽一想,蕭峘淵眉頭倏然蹙起。
    尚為皇子時,他就鮮少違背自己意願做事;登上皇位後更無人敢違逆他。
    周貴妃折騰這一出,成功讓蕭峘淵生了絲情緒,忍不住遷怒於她。
    男人輕飄飄的嗓音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就連離他最近的陳全安都沒聽清。
    抬頭覷見男人落了層暗芒,陰晴不定的臉,陳全安心頭猛得一跳,小心翼翼道:
    “皇上您方才說甚?”
    蕭峘淵冷冷瞥過去,“叫他們快些。”
    帝王一怒,浮屍千裏。
    即使男人斂去大半氣勢,陳全安也被嚇得不輕。
    好端端的,怎得突然生起氣來?
    雖有疑問,但他絲毫不敢耽擱,連忙吆喝抬鑾輿的小太監們加快腳程。
    ———
    燭火照亮宛晴苑昏暗的寢殿。
    若無皇上恩典,後宮嬪妃不可與他同桌用膳。溫灼華手拿木箸立在圓桌旁服侍蕭峘淵用晚膳。
    替男人夾菜時,她一雙盈盈如水的眸子偶爾偷看幾眼他無甚表情的側臉。
    從他進殿那刻起,她就察覺出他與昨日不大一樣。
    似乎…是在生氣?
    所以她也不敢貿然開口。
    萬一在這節骨眼說錯話,惹到這說一不二的主兒,她隻能去跟閻王爺徹夜長談了。
    溫灼華腦子裏正琢磨男人不悅的原因,思緒一時間飄遠了些。
    皇家子弟自幼接受得教育就是不可輕易叫人看出喜好,尤其是帝王。
    蕭峘淵用膳食,每道菜至多享用三次。
    眼瞧那雙柔軟無骨的手再次將鹿脯夾向金龍盤裏,他眉心不著痕跡跳了下。
    故意的?
    蕭峘淵放下木箸,目光淡淡看向女子,語氣不鹹不淡,“愛妃對朕可有不滿?”
    溫灼華:??
    突如其來的問話令她驟然回神,一臉錯愕地望向眸色晦暗、打量著她的帝王。
    刹那間,溫灼華想了許多也沒想到自己哪兒做錯了,竟叫他生出這般疑問。
    她連忙放下木箸,“妾身對天發誓,絕不曾對皇上有不滿。還請皇上明鑒。”
    話音甫落,溫灼華就要跪下。
    蕭峘淵腿微一用力,椅子向後退的同時他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
    溫灼華被男人強悍的力道一拉扯,整個人跌進他懷裏。
    蕭峘淵目光緊鎖女子嬌媚的小臉,半晌後指頭敲在圓桌上:“是麽?”
    溫灼華眸光微閃,順著男人胳膊看去,視線落在盛放了片燒肉的盤子上。
    所以是不喜歡這道菜?
    嘖,矯情!
    罵歸罵,溫灼華回過頭時已換上一副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神色。
    她輕輕扯住男人的衣襟,嗓音裏帶著一股柔媚的問道:
    “皇上是不喜妾身給您夾得這道菜?”
    蕭峘淵低眸睨著女子嬌美中帶著零星怯弱的臉蛋,薄唇微不可見地扯了下。
    倒是他想岔了她的意思。
    原她壓根兒不曉得她夾給他的是何物。
    虧他甚至都想到了晨時在禦花園裏偶遇她神采奕奕,健步如飛一事。
    蕭峘淵眯了眯眸子,不過他既已點出此事,那麽自是要說到底。
    總不能叫他一人多想了許多。
    他並非霽月光風、不縈於懷的君子。
    否則他也當不上皇帝。
    相反他這人某些時候格外計較,隻看他曾經政敵的下場便知曉。
    男人眼底淌過意味深長,鬆散下來的眉眼帶出幾許睥睨的風流。
    “愛妃可知這道菜是什麽?”
    女子疑惑得“嗯”了聲,不等她開口問,他掀起眼皮,漫不經心道:“這是鹿肉。”
    “鹿肉……”
    溫灼華下意識重複,倏地瞪圓眸子。
    鹿?!
    鹿肉、鹿血可都是大補之物!
    這跟明著暗示那方麵的事有何區別?!
    怪不得他會用那種異樣的眼神看她!
    溫灼華頭一次為自己見識淺薄而感到無地自容。
    不過她很快為自己找補回來。
    後世雖有人喜愛吃些養殖的奇珍異獸,但她不看重口腹之欲,認不出來正常。
    再說有些種類的鹿可是保護動物。
    吃出隱藏款,喜提鐵飯碗。
    饒是如此她臉還是滾燙起來。
    那抹紅潤落在蕭峘淵眼裏則會意成女子在羞澀。
    燈下看人,月下賞花。
    昏黃燭光為女子精致的輪廓鍍上了層朦朧的釉影,掌下腰肢弱柳扶風盈盈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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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峘淵眸色微暗,意動蔓延開來。
    他欲進行下一步時,一道不合時宜的咕嚕聲將旖旎升溫的氛圍全部打散。
    兩人同時怔住。
    不待蕭峘淵有所反應,溫灼華先發製人一頭紮進他懷裏,小聲解釋道:
    “皇上,妾身餓了。”
    “妾身午膳、晚膳都沒用上。”
    蕭峘淵身子微頓,片刻後,垂眼瞧著緊貼在他胸膛上的腦袋。
    往重了講女子方才的行徑算禦前失儀。
    偏生那嬌滴滴又透著委屈的嗓音,叫人對她生不出一絲怒意。
    晚膳沒能用上,自是因他在,沒來及。
    至於午膳……
    蕭峘淵粗糲的指腹勾住女子的下頜,將那張雪白清豔的小臉挑起來,“為何不用午膳?可是禦膳房有所怠慢?”
    溫灼華眼睫輕顫,癟著嘴,似羞以啟齒般,支支吾吾的:
    “妾…妾身身子乏累。給皇後娘娘請安回來便睡下了,直到後午才起。”
    乏累?
    這麽說他撞見她行色匆匆那幕隻是因為她趕著回來休息?
    蕭峘淵眉梢輕挑,麵色耐人尋味,抬手輕拍了兩下女子的腰身,不緊不慢開口:
    “下來。陪朕一同用膳。”
    “妾身謝過皇上。”溫灼華從男人腿上挪開,似是高興極了,“您對妾身真好。”
    蕭峘淵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隻見女子眉眼彎彎,鎏金碎光的眸底幹淨清透,叫他一眼就能瞧出裏頭的歡喜。
    心底角落裏湧出不同尋常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似雁過無痕,轉瞬即逝,來得快,去得也快。
    蕭峘淵自己都未察覺清楚。
    蕭峘淵晚膳向來點到即止,餘下皆是在看女子用膳。
    瞧女子吃得津津有味,他忽然開口:
    “宛晴苑這地方可合心意?”
    溫灼華手微頓,一時間摸不準他是在試探她,還是動了給她換寢殿的心思。
    放下木箸,她側頭正對上男人的眸子,嬌聲開口:“宛晴苑清淨,妾身很喜歡。”
    “不覺得遠?“
    自是遠的。
    不過眼下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去處了。
    她已招多數人的眼。
    若是冒然換寢殿,新居所離她們離近了,很容易叫她們對她施手段。
    手中無籌碼時,不若住遠些。
    就算有人想尋她麻煩,也得掂量掂量宛晴苑的位置。若有跨越半個後宮也要跑來尋她麻煩的,料想是不死不休的主兒。
    對這樣的人,她亦不必心慈手軟!
    溫灼華緩緩垂下眼簾擋住眼中暗色,唇角隨即漾出靦腆的弧度:“隻要皇上心裏掛念妾身,那麽妾身住那兒都不遠。”
    蕭峘淵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扳指,對女子這番話並未作出任何回應。
    溫灼華也沒指望他一開始就會因自己三言兩語產生波動。
    任何事都講究個徐徐圖之。
    如今他們相處不過兩日,帝王又生性多疑,情感淡漠。她不過是潛移默化的叫他相信他在她眼裏很重要,從而再返回去,一點點占據帝王心裏的位置。
    殿內的沉寂放大了四周的動靜。
    殿外慌亂的腳步聲在此刻格外清晰。
    緊跟著一道小太監略顯焦灼的聲音傳了進來:“奴才有急事求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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