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章 望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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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也似的衝回自己的屋子,林晚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
    手臂上的燙傷還火辣辣地疼,提醒著剛才那瀕死的窒息感和雲燼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
    恐懼、絕望、被羞辱的難堪,還有對那渺茫的任務的茫然,都淹沒得她無法呼吸。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不是委屈,更像是一種生理性的宣泄。她用力咬住下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才勉強將喉間的哽咽壓下去。
    一股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嚨。她捂住嘴,幹嘔了幾聲,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剩絕望在胃裏不斷翻攪。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她猛地抬起頭,胡亂抹掉臉上的淚痕。眼神裏殘留的脆弱被一種近乎凶狠的決絕取代。
    “哭有什麽用?”她在心裏對自己低吼,“想想你的出租屋!想想下個月要還的花唄!想想你那個世界的陽光、奶茶、WiFi!你想永遠困在這個鬼地方,或者被那個瘋子掐死、被係統抹殺嗎?”
    不!她不想!
    回家的路隻有一條——刷滿那個變態的好感度!阻止他自殺!
    林晚扶著門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神變得異常銳利,甚至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狠勁,“老娘在原來的世界,什麽樣的甲方爸爸沒見過?什麽樣的職場PUA沒熬過?為了KPI,為了生存,什麽委屈不能忍?什麽氣不能受?”
    “雲燼?嗬。”她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冷笑,“就當是這輩子遇到的最難纏、最變態的終極甲方!不就是刷好感度嗎?不就是當受氣包嗎?行!老娘奉陪到底!”
    “隻要能把好感度刷滿,隻要能活著回家,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潑藥?掐脖子?冷暴力?隨便你!老娘忍了!”
    這股近乎自虐的“豁出去”的念頭,像一劑強心針,瞬間驅散了籠罩心頭的陰霾。雖然前路依舊荊棘密布,雖然那個目標依舊遙不可及,但至少,她不再被恐懼壓垮。
    她給自己套上了一層厚厚的、名為“任務”和“回家”的鎧甲。
    她看向視野角落裏半透明的係統麵板:
    【宿主:林晚】
    【身份:二皇子別院·低等灑掃丫鬟】
    【目標:雲燼(二皇子)】
    【當前好感度:0%】
    【汙染值:???(權限不足)】
    【當前積分:200】
    【任務倒計時:179天15小時42分】
    “汙染值?”突然多出的一行信息,讓林晚頓感疑惑。
    【“係統,汙染值是什麽?”】
    【涉及核心信息,宿主權限不足。請提升好感度或完成特定任務解鎖相關信息。】
    權限不足!無語!
    ……
    不過令她意外的事,從這之後,靜心苑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雲燼對她的態度似乎……好了一點?或者說,是回到了最初那種徹底的漠視。
    他沒有再刻意地刁難,也沒有故意找茬,隻是恢複了第一次見他時的那種淡漠冰冷。甚至比最初更冷,仿佛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連空氣都不如。
    【任務倒計時:178天 07小時 58分】
    這天,林晚在擦拭回廊柱子時,劉嬤嬤走了過來。她看著林晚手臂上還未完全消退的紅痕,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青色小瓷瓶。
    “拿著,每日早晚塗抹一次,能祛疤。”劉嬤嬤的聲音溫和了許多,“殿下……性子是冷了些,但並非不講道理之人。”
    “你隻需謹守本分,做好自己該做的事,莫要多看,莫要多聽,更莫要多言。在這靜心苑,安分守己,方能長久。”
    林晚接過藥瓶,觸手溫潤。她看著劉嬤嬤慈和中帶著威嚴的臉,心中微暖,低聲道:“謝嬤嬤提點,奴婢記住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低聲問:“嬤嬤,殿下他……是不是身體一直不太好?我看他臉色總是很蒼白……”
    劉嬤嬤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但很快又柔和下來,隻是多了幾分深沉的憂慮。“殿下的身子……自有太醫調理。我們做下人的,盡心伺候便是,不該問的,莫問。”
    她拍了拍林晚的肩膀,語氣加重,“尤其是這幾日,夜裏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待在屋裏,千萬別出來。記住了嗎?”
    “是,嬤嬤。”林晚心頭一跳,然後四下環顧了一圈靜心苑的景象,“太醫?這裏怎麽會有太醫嘛……”
    想起剛才劉嬤嬤的話,“這幾日?”她抬頭看了看天,一輪圓月已初具規模。望月之夜要到了?
    劉嬤嬤如此鄭重其事、近乎嚴厲的警告……讓她剛剛築起的心防又泛起一絲不安的漣漪。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雲燼依舊閉門不出,林晚按時送藥,放下就走,不敢有絲毫停留。劉嬤嬤除了叮囑她們夜裏別出門,並無其他異常舉動。
    到了朔望之日,酉時送藥的時辰到了。林晚端著溫熱的藥碗,走向正屋。屋內沒有點燈,一片漆黑。她輕輕敲了敲門:“殿下,藥好了。”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提高了一點聲音:“殿下?”
    依舊一片死寂。
    林晚的心提了起來。難道睡著了?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門。
    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書案後,空無一人。軟榻上,也空無一人。
    雲燼不在屋裏!
    林晚端著藥碗,僵立在門口。這麽晚了,他能去哪裏呢?
    她下意識地環顧這間空曠冷寂的屋子,目光掃過角落陰影處,仿佛那裏潛藏著什麽未知的恐怖。她不敢再待,慌忙放下藥碗在書案上,幾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來,緊緊關上了門。
    回到自己小屋,林晚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心裏很多事情揉成一團,根本理不清楚。不過困意很快就襲來,林晚漸漸睡了過去。
    一晚上風平浪靜,什麽也沒有發生。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除了風吹過古樹枯枝的嗚咽,靜心苑始終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緊繃的神經在黎明將至時終於鬆懈下來,林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來真是自己嚇自己,劉嬤嬤或許隻是謹慎過頭了……
    就在這半夢半醒的恍惚間,一聲淒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啊——!”
    是小翠的聲音。
    林晚一個激靈從床上彈坐起來,心髒狂跳,瞬間驅散了所有睡意,她趕忙衝出了房門。
    小翠跌坐在她們小院門口不遠處的青石板上,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手指顫巍巍地指向正屋前方的院子中央。
    “死……死……好多……鳥……”她語無倫次,牙齒咯咯作響。
    林晚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那片昨夜還光潔如鏡的青石地麵上,此刻竟散落著十幾隻烏黑的鳥屍。
    是烏鴉,通體漆黑如墨,羽毛淩亂,僵硬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姿態扭曲而詭異。
    它們的眼睛大多圓睜著,空洞無神地望向天空,尖喙微張,仿佛在無聲地呐喊。
    更令人心悸的是,有幾隻黑鴉的爪子死死地摳抓著地麵,翅膀以一種不自然的、仿佛被巨力折斷的角度攤開,像是在臨死前經曆了極其痛苦的掙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淡淡血腥和某種……腐朽焦糊的氣息。晨風拂過,帶來刺骨的寒意,也吹動了那些僵硬的黑色羽毛,更添幾分陰森。
    離得近了,看得更清楚。這些黑鴉並非死於尋常的疾病或爭鬥。它們的羽毛根部,隱隱透出一種不祥的黑色紋路,像是被某種汙穢的力量侵蝕過。有幾隻屍體的胸口處,羽毛焦黑卷曲,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過內部。
    它們的死狀,透著一股濃烈的、非自然的邪異氣息。
    “像……像是……替誰去死一樣……”小翠帶著哭腔,哆哆嗦嗦地重複著,顯然被這恐怖的景象嚇破了膽。
    替死?林晚心頭猛地一震。結合劉嬤嬤的警告,昨夜消失的雲燼,以及這滿地的詭異鴉屍……
    一個可怕的聯想瞬間成形:難道昨夜雲燼並非無事發生,這些黑鴉,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