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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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爺的葬禮,冷冷清清。
懷安村的人對其不說恨之入骨,起碼也是路過罵上幾句,主動祭拜的少之又少。
反倒是宋啟山帶著家裏人,來祭拜了一番。
一把老骨頭了,還要為村裏人的利益跑來跑去,結果把自個兒的性命折騰沒了。
偏偏無人念他的好,隻覺得是他使壞,讓人少得了銀子。
“拓兒,當記得此番勸人種瓜,反成失火之患的道理。”宋啟山叮囑著。
尚且年幼的宋承拓,看著孤零零躺在木板上的蒙爺屍首,點了點頭。
之後,附近幾個村子便把田契交了過來,由宋念守拿去縣衙報備,更改為莊契。
新上任沒多久的縣令曲景程,對這件事很上心。
來時其父曾交代過,於臨安縣任職,有無功績,無傷大雅。
但對宋家,要足夠客氣。
不管吏部郎中溫修文,還是榮安城守備宋念豐,都有資格讓那位戶部郎中保持尊重。
曲景程雖是官宦弟子,卻很懂的分寸,更曉得拓展人脈的重要性。
試問朝中官員,哪個不是蛛網連接,盤根錯節。
不過宋家的財力,也著實讓曲景程感到吃驚。
一個村子少說也有七八百畝良田,三個村子加一起,兩千多畝還是有的。
一畝良田十四兩銀子,兩千多畝,便是三萬多兩白銀。
若是秋穀城的大老爺拿出三萬兩銀子,倒不算太驚人。
可一個莊主也能拿的出來,讓曲景程意識到,宋家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厲害些。
當然了,即便這些年在宋念守的操持下,各個產業都賺了不少銀子。
三萬多兩掏出來,依然很有壓力。
同時兼並三個比自家莊子還要大的村落,知曉這件事的人,都覺得宋家瘋了。
銀子倒是小事,朝廷賦稅那麽重。
你搞這麽多地,勞心費神,未必能多賺幾個子。
如柳家莊那位柳莊主,更對家人坦言,宋家這是沒經驗。
攤子鋪那麽大,早晚要出事的。
待一係列的流程走完,宋念守拿著還熱乎的莊契離開縣衙。
曲景程站在縣衙門口,望著神秀少年背影。
旁邊從京都調任來的師爺,低聲道:“這宋家倒有點實力,可惜小戶人家出身,突然成了暴發戶,未必能走多遠。”
曲景程嗯了聲,道:“理是這個理,但終歸有個五品守備照應著,不至於垮的太厲害。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莫要多事。”
師爺道:“說起來,賦稅年年增加,想賣地的農戶到處都是。老爺不是說,今年可能還會再提三成?在下以為,怕會激起民怨沸騰,到時候給大人帶來麻煩。”
曲景程麵皮白淨,身姿挺拔,哪怕不穿官服,也能看出大戶人家的底子。
他笑了笑,道:“不過一些有飯吃就能安然睡下的賤民罷了,縱然有些民怨又能如何,難不成還敢造反嗎。”
師爺猶豫著,想說也不是沒可能。
曆朝曆代,都有苛稅猛於虎,導致民變起義的例子。
按理說當朝天子新登基十多年,正是勵精圖治的時候。
現在又不打仗,為何這賦稅越來越重呢?
可他隻是個師爺,哪怕曾為二甲進士又能如何,還要靠曲家搏一個未來的。
有些話隻能心裏想想,卻不敢說。
說了,便是大逆不道。
回莊途中的宋念守,同樣低頭看著手裏的莊契,心中稍有疑惑。
都知道父親愛田,可這愛的也太過火了。
三萬多兩銀子,宋家積蓄可謂十去七八。
雖說田產從六百多畝,一下增加到了三千畝左右,算是個大地主了。
但想要回本,不知何年何月。
還有三個村子的人口,不是說把地租給他們就完事了。
既然並入宋家莊,一切都由宋家負責。
“看來得找些能幫上手的人,或者提拔幾個幹練的上來了,隻靠我一個人,可沒那麽多精力。”宋念守心裏想著。
第一選擇,自然是最先投靠的李家,然後才是許家,馬家這些。
把這幾家的人都快速想了一遍,初步擬定了人選,宋念守便想著回了家,和父親商量商量。
至此,宋家才算真正有了點家族的樣子,而非簡單的地主之家。
來到莊頭,宋念守的腳步一頓。
隻見一男二女,另有兩名幼兒牽著抱著,正站在那塊兩米多高的石碑前說些什麽。
其中一男一女氣息強大,最少也在武道第八境以上,宋念守下意識警惕起來。
這麽偏遠的地方,怎會有如此高手?
略微靠近些,便聽到那男子嘀咕道:“難道走錯地方了?不可能啊!”
旁邊身穿白衣的女子道:“夫君出去多年,認錯路也是正常。”
“可這附近何時多出個宋家莊?從未聽說過,該不會我爹現在發達了吧?”
男子聲音,聽的宋念守一怔,好熟悉啊。
此時,石碑前三人已經察覺到他的到來,紛紛轉頭看去。
看清男子麵容,宋念守頓時眼睛發亮,激動的張口喊道:“二哥!”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闊別已久的宋念順一家。
看到這麽個俊秀少年,宋念順也是愣了下。
仔細辨認一番,才驚奇的喊出聲來:“阿守?我的乖乖,長這麽高了!”
此時的宅院中,謝玉婉坐在木凳上,正與王楚玉閑聊。
兩人的話題,自然是以此次村莊兼並為主。
王楚玉當然是高興的,夫家興盛,對她來說有利無弊。
但對謝玉婉來說,卻是半喜半憂。
喜的是,家裏田產增加了好幾倍。
憂的是,要管的人也多了好幾倍。
既然是莊子,自然什麽都得聽莊主的。
哪怕兩家打起來,也是先找莊主,而非直接去衙門告狀。
這麽多人,管起來可不容易。
宋念雲抱著宋承業過來,道:“爹不是說了麽,人多有人多的辦法,娘就不必擔心這些了。倒是拓哥兒,以後怕是不得清閑。那麽多地,可有的跑了。”
“誰說不是呢,小小年紀,便曬的好似炭灰裏扒出來一樣。”謝玉婉道。
正說著,宋承拓和賀明才從外麵回來。
賀明才一進門,便大呼小叫的跑到水缸旁,拿起葫蘆瓢,舀了滿瓢涼水咕嚕咕嚕喝了下去。
宋承拓也渾身汗,卻不像他這般魯莽。
過來先和謝玉婉等人打過招呼,乖巧有禮。
“熱壞了吧,先洗把臉,奶奶去給你們切瓜吃。”謝玉婉滿臉心疼道。
“我去就是。”王楚玉連忙起身。
賀明才喝痛快了,把葫蘆瓢往缸裏一扔,便衝宋承拓喊道:“拓哥兒快來,咱倆摔一跤!”
江正豪被宋念豐帶去軍中後,村裏能跟賀明才打架的幾乎就沒了。
搞的這小子精力過剩,沒處發泄,幹脆每天找宋承拓摔跤。
回回都被摔的狗啃泥,卻從不放棄。
宋承拓終歸是個少年性子,來了興致,很快院裏便傳來有人被摔翻的聲響。
隨後便是賀明才不服氣的聲音:“再來!這次我找到竅門了!”
屋子裏,宋啟山坐在書桌前,手上是宋念豐從榮安城寄來的信。
大致意思就是江正豪兄弟倆過的不錯,自己會嚴厲教導他們,免得和父輩一樣走了歪路。
另外又問問家中情況,妻兒可還好,過年的時候會回來一趟等等。
聽著外麵摔跤聲,宋啟山微微一笑,提筆開始回信。
“家中一切安好,莫要擔心。過年時可早回來幾日,你賀叔今年也要來……”
莊子裏,宋念順一邊走,聽著小弟敘述,不禁訝然:“爹買了三千畝田產?”
“大哥已經是五品守備?”
“小妹還沒嫁人?”
聽到江雲慶一家身死,宋念順才算安靜了會。
從小和江雲慶較勁,時至如今早沒了那份心思。
如今聽到故人早逝,即便在江湖上已經看多了生死離別,宋念順依然會覺得有些不適應。
走時還好好的,怎麽就死了呢。
杜妙靈和童月柔在旁邊聽著,而後互視一眼,眼裏都有些驚奇。
來時隻聽宋念順說,家裏是有點田產的小地主。
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哪有三千畝田產的小地主?
還有官居五品的武將大哥,即便郭氏未被坑害,知曉這一家的底細,恐怕也不敢輕易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