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荒村野店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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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的後槽牙咬得發酸,手機屏幕的冷光在他掌心灼出一片濕痕。
    錢一多的尖叫還在耳邊嗡嗡作響,張遠山的呼吸聲粗重得像拉風箱,副駕駛座上趙婉兒的手指正掐著施麗婭的手腕,兩個女人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彼此皮肉裏。
    “先別急著慌。”李寶強迫自己咽下湧到喉嚨的顫音,伸手拍了拍錢一多發僵的後背,“試試給保險公司打電話,看能不能拖車。”
    錢一多的手機剛掏出來就掉在腳墊上,他彎腰去撿時額頭重重撞在方向盤上,“滴——”的一聲,車載時鍾突然閃爍起來,紅色數字從23:17跳到23:37,又跳回22:50。
    施麗婭猛地抓住趙婉兒的胳膊:“婉兒姐你看!時間在亂跳!”
    “信號斷了。”錢一多舉著黑屏的手機,指節泛白,“沒、沒信號。”
    車廂裏的溫度似乎在往下墜。
    李寶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山風卷著鐵鏽味的濕氣灌進來——那是暴雨前的腥氣。
    他扶著車門站直,突然瞥見左前方三十米處有一點昏黃的光,像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燭火。
    “看那裏!”他指向那點光,“可能是農家樂或者民宿。”
    張遠山湊過來眯眼望:“好像有個木牌……‘山月居’?”
    趙婉兒的聲音帶著哭腔:“總比在車裏過夜強……對吧?”
    五個人裹緊外套往那點光挪去。
    李寶走在最前,錢一多幾乎貼著他後背,張遠山斷後。
    離得近了才看清,所謂的“山月居”是兩間青瓦白牆的老房子,院門口掛著盞掉漆的紅燈籠,燈籠下站著個裹藍布衫的老婦,正用圍裙擦手。
    “哎喲,這麽晚還在山路上晃?”老婦迎上來,皺紋裏都是熱乎氣,“快進來,灶上還溫著薑湯。”
    老頭從裏屋掀門簾出來,手裏端著銅茶盤:“車拋錨了?常有的事,前兒個王屠戶的三輪車也在那邊趴窩了。”他指的正是錢一多喊“女鬼”的方向。
    眾人在八仙桌旁坐下,老婦端來青瓷碗,薑湯的熱氣模糊了趙婉兒的眼鏡。
    李寶接過茶時,老頭正往桌上擺醃蘿卜:“你們走的那條路啊,十年前死過個姑娘。”他蹲在灶前添柴火,火星子劈啪炸響,“紅棉襖紅棉鞋,說是跟相好的吵架,大半夜跑出去,摔下懸崖了。打那以後,逢著陰雨天,有人說看見紅影子在路邊晃,還有人聽見過哭聲……”
    “啪!”
    錢一多的筷子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額頭的汗滴在青磚縫裏,洇出個深色的圓。
    趙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施麗婭攥著桌布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張遠山的喉結動了動,把到嘴邊的“封建迷信”咽了回去。
    “叔,您這說的……”李寶端著碗的手微顫,“是真有人見過?”
    老頭添柴的動作頓了頓:“我老婆子前年收山貨,後半夜回來,說看見道邊站著個紅影子,臉白得跟漿糊似的。”他抬頭時,火光在皺紋裏跳動,“不過都是聽來的,當故事聽就行。”
    老婦在裏屋喊:“老張頭!別嚇唬客人!”她端著熱氣騰騰的土豆燉雞進來,“你們住的話有三間房,樓上兩間,樓下一間。被子都是早上曬過的,暖乎。”
    眾人草草扒完飯,李寶搶著付了飯錢。
    上樓時,木頭樓梯吱呀作響,趙婉兒扶著欄杆的手直抖,施麗婭的背包帶勒得肩膀發紅。
    張遠山落在最後,等李寶進了屋,他扒著門框輕聲問:“剛才在路邊……你真沒看見什麽?”
    李寶把外套掛在椅背上:“可能是車燈反光,或者眼花。”
    “我也希望是眼花。”張遠山搓了搓臉,“今晚大家都鎖好門,有動靜就喊。”
    李寶的房間臨窗,月光透過褪色的藍布窗簾漏進來,在地板上投出一片模糊的銀。
    他從背包裏摸出本《唐陵考略》,剛翻到“乾陵地宮結構”那頁,就聽見敲門聲。
    “李寶?”是趙婉兒的聲音,帶著點鼻音,“我和麗婭……有點害怕,能來我們屋說說話嗎?”
    推開門,施麗婭正蜷在靠窗的床角,床頭燈調成了暖黃色,卻還是照不亮她發白的嘴唇。
    趙婉兒坐在另一張床沿,手裏攥著個毛絨兔子玩偶——那是她從小學帶到現在的。
    “剛才吃飯時老頭說的……”施麗婭的聲音發顫,“我總覺得窗外有動靜,沙沙的,像有人在爬牆。”
    “還有光!”趙婉兒指著窗戶,“我看見有綠光閃了一下,跟鬼火似的!”
    李寶走到窗前,推開條縫。
    山風灌進來,帶著鬆針的苦香,窗下是片野竹林,竹葉互相摩挲的聲響果然像有人在撓牆。
    遠處山坳裏有兩點綠光忽明忽暗——是狼的眼睛,或者誰家的狗。
    “那是磷火。”他轉身時盡量放軟語氣,“墳地裏的骨頭含磷,溫度高了會自燃。綠光可能是螢火蟲,或者狼的眼睛。”
    “狼?!”施麗婭的聲音拔高了三度。
    “別怕,狼不敢靠近有人的地方。”李寶拉過椅子坐下,“再說咱們這麽多人,真有什麽……”他頓了頓,“我和遠山哥也能扛著。”
    趙婉兒把兔子玩偶往懷裏攏了攏:“你別講鬼故事啊,就說點輕鬆的。”
    “對,說你上次在西安吃水盆羊肉被辣哭的事!”施麗婭總算露出點笑模樣。
    李寶撓了撓後頸:“那回是辣椒麵摻多了……”他正說著,窗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麽重物砸在地上。
    三個聲音同時頓住,趙婉兒的兔子掉在地上,施麗婭的手死死攥住被角,李寶的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可能是竹節爆了。”他扯著嘴角笑,“山裏晚上溫差大,竹子會炸響。”
    可那聲音太沉,不像是竹節爆裂。
    李寶盯著窗戶上晃動的竹影,忽然想起前半夜錢一多喊的“紅眼睛”,想起車載時鍾亂跳的數字。
    他摸出手機看時間,23:57,屏幕右上角的信號格始終是零。
    “要不……我去看看?”他站起來,卻被趙婉兒拽住袖子。
    “別去!”她的指甲掐進他手腕,“就坐這兒說說話,說到困……”
    施麗婭抽了抽鼻子:“李寶,你有女朋友嗎?”
    “啊?”李寶的耳朵瞬間紅了,“沒、沒呢,忙著跑考古現場,哪有時間……”
    趙婉兒噗嗤笑出聲:“麗婭你問這個幹嗎?”
    “就是……”施麗婭低頭絞著被角,“聽點活人事兒,踏實。”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李寶講大學時幫導師修複陶俑摔碎半片的糗事,趙婉兒說她上次在敦煌拍壁畫被駱駝噴了一臉口水,施麗婭捂著嘴笑,眼角還掛著沒擦幹淨的淚。
    牆上的掛鍾敲響十二下時,李寶的眼皮開始打架。
    他起身要走,趙婉兒突然抓住他:“再坐會兒吧……就到一點。”
    “行。”李寶重新坐下,把外套披在椅背上。
    窗外的竹影還在晃,像無數隻搖晃的手。
    他盯著牆上的老照片——是老頭老婦年輕時的合影,背景是片開得正好的野山桃。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樓下傳來“吱呀”一聲,像是門被推開的動靜。
    李寶猛地坐直,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趙婉兒和施麗婭也醒了,三雙眼睛在黑暗中對視。
    “可能是老頭起夜。”李寶說,可聲音發虛。
    又一聲“吱呀”,這次更近了,像是樓梯被踩響。
    李寶摸出手機當手電筒,光束掃過門口時,他看見門縫下有一道紅色的影子,像被風吹動的布角,晃了晃,又不見了。
    “李寶?”趙婉兒的聲音細得像遊絲。
    李寶握緊手機,站起身:“我去叫遠山和一多,咱們……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