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夢境背後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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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華是被自己的尖叫驚醒的。
    冷汗浸透了後背的T恤,黏在床墊上像塊冰。
    他蜷在寢室狹窄的上鋪,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喉嚨裏還殘留著那聲撕裂般的喊——那不是他的聲音,更像某種被扼住脖子的野獸在嚎叫。
    窗外的雨還在下,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一張扭曲的臉。
    他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耳邊還響著夢裏那聲炸雷。
    周華記得很清楚,閃電劈開黑暗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正扒著507的窗台,那張臉先是張晗的,眼尾那顆淚痣紅得滴血;然後變成許燕,嘴角還掛著那天墜樓時蹭到的牆灰;最後……最後是李薇的眼睛,正從他自己的眼眶裏往外滲血。
    “周華?”下鋪傳來李薇的聲音,帶著剛被驚醒的沙啞,“又做噩夢了?”
    他僵在原地,不敢動。
    直到李薇打開床頭燈,暖黃色的光漫上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著被單,指節白得發青。
    “沒事……”他啞著嗓子說,可聲音抖得厲害,“就是個夢。”
    李薇坐起來,借著燈光他看見她後頸那塊青斑,形狀像朵未開的牡丹。
    這讓他想起三天前在寢室樓下的那一幕——周華的影子貼著牆,頭發垂到地麵,而他明明剛剪了短發。
    當時李薇的手電掉在地上,黑暗裏周華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張晗的臉,要是變成你的……是不是就能替我下去?”
    從那之後,這個夢就纏上了他。
    三天後的下午,周華站在心理係辦公樓的走廊裏。
    他攥著手機,屏幕上是錢墨副教授的短信:“三點,203辦公室。”
    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秋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周華盯著自己的影子看了會兒,突然覺得那影子的肩膀在輕輕晃動——像有人正從背後搭著他的肩。
    他猛地轉頭,身後隻有貼滿心理谘詢海報的白牆,其中一張寫著:“夢境是潛意識的語言。”
    “周華同學?”
    錢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周華轉過身,看見穿淺灰色針織衫的女人站在203門口,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帶著職業性的溫和。
    她手裏抱著一摞教案,發梢沾著點粉筆灰,“進來吧,門沒鎖。”
    辦公室很小,靠牆的書架上擺滿《夢的解析》《異常心理學》,窗台上的綠蘿垂下來,在米白色桌布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錢墨把教案放在桌上,指了指對麵的藤椅:“坐。你說最近總做噩夢?”
    周華坐下時,藤椅發出吱呀一聲。
    他盯著自己交疊的手,指甲縫裏還留著昨晚抓床單的血痕:“從上周六開始,每天都做。”
    “能描述一下內容嗎?”錢墨抽出鋼筆,在筆記本上畫了道橫線,“盡量具體,包括你在夢裏的感受。”
    周華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昨晚夢裏的雨,想起張晗的臉在閃電裏融化,想起自己的影子正把另一個自己往窗台上推。
    “我……在507寢室。燈壞了,很黑。然後我看見牆上的影子……頭發特別長,垂到地上。”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等我轉過去,那影子的臉……是張晗的。”
    鋼筆尖在紙上頓住了。錢墨抬眼:“張晗是誰?”
    周華的呼吸突然亂了。
    他想起去年深秋的圖書館,張晗抱著一摞《唐代陵寢考》從他身邊經過,發梢掃過他手背時帶著茉莉香。
    想起她總愛買兩杯熱奶茶,一杯自己喝,一杯塞進他懷裏說“預防低血糖”。
    想起三個月前的深夜,他接到保衛處電話時,對方說:“張同學從六樓墜樓了,初步判斷是意外。”
    “前女友。”他說,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三個月前……走了。”
    錢墨的筆在本子上沙沙走著:“她墜樓的地點?”
    “也是六樓。”周華盯著桌角的咖啡漬,那形狀像朵綻開的牡丹,“和許燕一樣。許燕是我們班的,半年前墜樓。李薇說……她們後頸都有塊斑,像花。”
    錢墨停住筆:“李薇是你室友?”
    “對。”周華摸出手機,翻出李薇後頸的照片——青灰色的斑,邊緣呈花瓣狀。
    他想起李薇昨晚給他看這張照片時,後頸的皮膚燙得驚人,“最近她和我……後頸都長了這個。苗淼搬出去了,說聽見天花板有抓撓聲。”
    錢墨推了推眼鏡,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你之前說,夢裏的影子最後變成了李薇的臉?”
    周華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藤椅的縫隙。
    他想起夢裏李薇的眼睛,白得像浸在福爾馬林裏的魚,嘴角咧到耳根:“它說‘是不是就能替我下去’。”
    辦公室裏安靜得能聽見綠蘿葉子的沙沙聲。
    錢墨合上筆記本,鋼筆在指尖轉了半圈:“周華,你知道夢的本質是什麽嗎?”不等他回答,她接著說,“是未被處理的情緒,是被壓抑的記憶,是潛意識在試圖和你對話。張晗的死對你來說是個未完成事件,許燕、李薇的異常讓你產生了關聯焦慮,這些情緒在夢裏具象成了……超現實的意象。”
    周華攥緊手機:“可那些斑……那些影子……都是真的。”
    “我沒說它們不存在。”錢墨的聲音很輕,但帶著種讓人安心的篤定,“我是說,你的恐懼需要被看見。張晗墜樓當天,你有沒有……沒說出口的話?”
    周華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想起張晗墜樓前一天,他們在圖書館吵架。
    她舉著本《乾陵守陵人筆記》複印件,眼睛亮得反常:“我查到了,那些斑是守陵人的標記!許燕後頸也有,她死前說看見穿紅裙的女人在牡丹叢裏笑!”他當時覺得她瘋了,摔門而去時說:“你再這樣我就分手。”
    “我……沒來得及道歉。”他說,聲音發顫,“她墜樓前給我發過消息,說‘原來牡丹真的會吃人’。我沒回。”
    錢墨在本子上記下什麽,抬頭時目光更柔和了:“所以你的夢在懲罰自己。張晗的臉變成李薇,可能是你潛意識裏害怕曆史重演——害怕你在乎的人,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周華猛地抬頭:“你是說……我在害怕李薇?”
    “不是害怕,是擔憂。”錢墨把本子推過來,上麵畫著幾個箭頭:“張晗的死讓你產生了愧疚,許燕的死強化了這種恐懼,李薇的異常則讓你意識到危險可能蔓延。你的潛意識在用最激烈的方式提醒你:有些事,你必須麵對。”
    周華盯著那些箭頭,喉結動了動:“那……能怎麽辦?”
    錢墨指節敲了敲桌麵:“我可以用催眠術幫你進入潛意識。有時候記憶會說謊,但潛意識不會。或許能找到張晗墜樓當天,你忽略的細節。”
    周華的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他想起苗淼搬出去前說的話:“507的天花板裏,有東西在抓撓。”想起李薇後頸的斑,想起張晗最後那條消息裏的“牡丹”。
    “會不會……引出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他小聲問。
    錢墨笑了,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我不信鬼神,但信科學。催眠隻是幫你放鬆,讓潛意識自己說話。周六下午兩點,老地方?”
    周華望著她遞過來的預約單,手指在“同意”欄上懸了半天,最終按下。
    窗外的風掀起桌角的教案,一張泛黃的剪報滑出來——《乾陵地宮驚現牡丹紋屍斑,專家稱與唐代守陵人有關》。
    離開心理係時,天已經擦黑了。
    周華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手機突然震動。
    是錢墨發來的消息:“記得今晚早點睡,別喝濃茶。”他剛要回複,迎麵走來個穿衝鋒衣的男生,懷裏抱著瓶二鍋頭,臉漲得通紅:“周華!走啊,錢一多回旅館說要請喝酒,非說發現什麽大秘密!”
    周華望著男生手裏的酒瓶,後頸的斑突然發起燙來。
    他摸了摸那片青灰,想起錢墨辦公室裏那張剪報,想起張晗說過的“守陵人筆記”。
    今晚的風裏,似乎飄著淡淡的牡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