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荒山遇鬼道士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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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裹著鬆針掃過朱子華腿上的傷口時,他疼得把金箔攥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滲出來,在"七日內必應"的字跡上洇開。
    東邊山坳的白霧越聚越濃,霧裏的轟鳴聲像漲潮時被礁石劈開的浪,一下下撞在他太陽穴上——那金箔上的"驚濤拍岸",竟真要應驗了。
    "我退!
    我退!"他扯著嗓子喊,聲音被山風撕成碎片,"不跟趙亮明爭礦場,不碰走私文物,明天就把公司轉給兒子...求你別讓浪來!"最後幾個字帶著哭腔,混著血沫噴在草葉上。
    話音剛落,頭頂突然掠過刺目的光。
    朱子華抬頭,一顆赤紅色流星正劃破晨空,尾焰像被巨手揉碎的星子,簌簌落進白霧裏。
    他渾身的血都涼了——金箔背麵的"亂石穿空",此刻正隨著流星墜地的悶響,在他腦子裏炸成一片碎石雨。
    "不...不是我選的!"他對著天空掙紮,被鐵刺貫穿的左腿在地上拖出半尺長的血痕,"是趙亮明說乾陵裏有武則天的藏寶圖!
    是劉一鳴說袁天罡的局能破!"可回應他的隻有鬆濤聲裏越來越清晰的浪鳴,還有金箔上逐漸顯形的血咒:"心有貪念者,亂石覆身,驚濤蝕骨。"
    風突然停了。
    白霧像被無形的手扯開道縫隙,山梁下飄來若有若無的鼓樂聲。
    朱子華眯起眼,看見山坳裏浮著片燈火——不是小山村的昏黃油燈,是綴滿紅綢的燈籠,是掛著銅鈴的幡旗,是八人抬著的朱漆棺材,正沿著山徑緩緩往他這邊來。
    "送葬隊?"他喉嚨發緊。
    可等那隊伍更近些,冷汗順著後頸流進衣領——抬棺的"人"腳不沾地,紅綢下露出的手青黑如枯枝;棺材上的銅鈴無風自響,每聲脆響都讓他傷口更疼幾分;最前麵舉引魂幡的"人"轉過臉,本該是五官的位置,隻有一片模糊的空白。
    "鬼...鬼!"朱子華想爬,被鐵刺釘住的左腿卻像灌了鉛。
    無麵鬼們越圍越近,引魂幡掃過他手背,寒意直透骨髓。
    他拚命甩動沒受傷的右腿,帶翻了腳邊的碎石,"救命啊!
    救命——"
    "孽障敢爾!"
    一聲斷喝劈開山霧。
    穿玄色道袍的道士從鬆樹林裏轉出,手中拂塵甩得劈啪響,道冠上的玉清冠玉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他抬手結了個混元印,指尖騰起簇金光,"急急如律令!"
    金光所過之處,無麵鬼們發出尖嘯。
    引魂幡"刺啦"裂開,抬棺的鬼差化作黑霧,連那朱漆棺材都"轟"地散成齏粉。
    朱子華望著滿地碎木屑,喉嚨發甜——剛才離他最近的無麵鬼,指甲幾乎要掐進他鎖骨。
    "道...道長救我!"他扯著道士的道袍下擺,血手把玄色布料染成暗紅,"我腿上紮著鐵刺,疼得動不了...求您行行好..."
    道士甩開他的手,拂塵尖挑起他腿上的鐵刺看了眼:"墓裏的機關?"見朱子華點頭,又掃過他攥著的金箔,"袁天罡的血咒?"
    朱子華喉結動了動,想說"是趙亮明逼的",卻被道士截斷:"那鬼魂你可認得?"
    "不...不認得。"他聲音發虛。
    "不認得?"道士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皺紋都堆起來,"你褲腳沾著乾陵外的野葛花,袖中藏著半塊唐刀殘片,剛才喊救命時,喊的是"趙亮明""劉一鳴"——這兩個名字,倒像是道上混的。"他蹲下來,道袍掃過朱子華的血窪,"你當老道看不出?
    你求我救命是真,等我扶你起來時趁機摸我腰間的符袋,也是真。"
    朱子華渾身一僵。
    他確實在等道士彎腰時,用沒受傷的手去夠對方腰間——那符袋鼓鼓囊囊,說不定裝著能解咒的好東西。
    此刻被說破,他幹笑兩聲:"道長眼神真好...我就是疼糊塗了..."
    "糊塗?"道士站起身,從懷裏摸出張黃符拍在他額頭上,"這張定身符能讓你暫時動彈,一個時辰內,去把你許的願都兌現了——退礦場、斷走私、交公司,一樣都別落。"他指節叩了叩朱子華心口,"要是敢耍花樣,七竅流血而亡的滋味,可比鐵刺紮腿難受十倍。"
    朱子華忙點頭:"一定!
    一定!
    道長您真是活神仙,等我回去就給您修廟——"
    "活神仙?"
    陰冷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朱子華僵著脖子轉頭,山霧不知何時又漫上來,剛才還站在麵前的道士,此刻被裹在灰蒙蒙的霧氣裏。
    那聲音像是用指甲刮過銅盆,"他本就是冤鬼,哪能收鬼?"
    道士的臉在霧裏扭曲起來。
    朱子華瞪大眼睛——剛才還紅潤的臉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道冠上的玉清冠玉裂開道縫,露出下麵青灰色的皮膚。
    他想喊,喉嚨卻像被無形的手攥住,隻能看著道士抬起手,指甲長得幾乎要戳穿道袍袖口。
    "你...你不是人..."他終於擠出半句話。
    山風再次卷起,霧氣裏傳來道士的冷笑,混著那陰聲的嗤笑:"他替袁天罡守了千年乾陵,早成了鎮陵鬼差...現在,該算算你動他護的墓的賬了。"
    朱子華想爬,可定身符的效力正在消退。
    他望著自己腿上還在滲血的傷口,突然想起老科長說的話——乾陵的詛咒不是要人命,是要人心。
    此刻他終於明白,比亂石覆身、驚濤蝕骨更可怕的,是你拚了命逃出生天,卻發現救你的,根本不是活人。
    山霧徹底吞沒道士的身影前,朱子華最後看見的,是他道袍下擺繡著的八卦圖——"坎"位的針腳,紅得像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