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失蹤女娃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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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山的道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泛青的八卦鏡。
他蹲在男人麵前,指腹壓著對方後頸那道滲血的抓痕,能觸到皮膚下跳動的異常熱意——那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倒像被什麽東西附了身,在血肉裏燒出個窟窿。
"你家宅子壓著凶位。"他鬆開手,袖中黃符被捏得發皺,"前有斷崗擋氣,後無靠山托勢,本就聚陰。
偏你又愛殺狗吃肉。"張遠山抬眼時,眼尾的細紋裏凝著冷意,"狗是地厭,最能鎮陰。
你殺一條,宅子裏的陰祟便多一分。"
男人膝蓋下的霜花碎成白渣,他仰頭時鼻涕混著眼淚糊在臉上:"我...我就圖個嘴饞,哪知道..."
"你家紅紅白天撞牆,夜裏學狗叫,是被井裏的冤魂纏上了。"張遠山打斷他,聲音像敲在青石板上的石子,"那東西要找替身,先拿孩子試手。"
餘平父親的拐杖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點,"那...那道長您說的請土地神..."
"今夜子時,把符灰摻進井邊土。"張遠山從道袍裏又摸出三張符,"你家正房門檻下貼一張,灶王爺供桌下貼一張,孩子枕頭底下塞一張。"他把符紙拍在男人發抖的掌心,"明日辰時三刻,我在井邊設壇。
該送的送,該鎮的鎮。"
男人突然重重磕了個頭,額頭砸在青石板上"咚"地響:"道長您要是救了紅紅,我...我把狗棚拆了,再不吃狗肉!"
餘平縮著脖子往井邊挪了半步,水麵又"咕嘟"冒起個泡。
這次他聽清了,那童音裹在水泡破裂的輕響裏,像棉花糖化在舌尖:"陪我玩呀,陪我玩呀..."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來,正要往後退,餘光瞥見張遠山的八卦鏡突然劇烈震顫——鏡麵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趴在井沿衝他笑。
"啊!"餘平踉蹌撞在井欄上,手指摳進青苔裏。
"怎麽了?"張遠山轉身,八卦鏡"當啷"墜回腰間。
餘平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餘平父親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老人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猶豫,又迅速變成狠勁:"小餘,有啥說啥!"
"我...我想起村上餘三樂家的事。"餘平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前年秋上,餘三樂家小閨女巧巧去河邊玩,沒回來。"他盯著井裏漂著的灰絮,那東西剛才還在東,這會兒又漂到西,"巧巧那會兒也是紮羊角辮,穿紅棉襖...跟您說的夢裏女娃,像。"
張遠山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昨夜確實夢到了女娃——月白衫子,紮著羊角辮,站在井邊拽他的道袍:"道長,帶我出去好不好?"等他要應,女娃的臉突然裂開,露出滿嘴黑牙:"你替我,你替我!"
"餘三樂找了三個月,把方圓十裏的河溝都翻遍了。"餘平父親接話,枯樹皮似的手搭在兒子肩上,"後來有人說看見巧巧在井邊玩,餘三樂拿繩子綁著腰下井撈,啥都沒撈著。"他突然壓低聲音,"打那以後,井裏的水聲就變了,像有娃娃哭。"
男人"唰"地站起來,褲腿沾著霜渣:"道長,您說這井裏...會不會埋著巧巧?"
張遠山沒說話,他望著井壁上爬的青苔——那些深綠的痕跡,像極了小女孩掙紮時抓出的指印。
"走,找餘三樂。"他扯了扯道袍,"他最清楚巧巧失蹤前後的事。"
餘平搓了搓凍紅的耳朵:"我帶您去。
餘三樂家就在村東頭第三間,青瓦白牆的。"
一行人踩著結霜的土道往回走。
餘平走在前頭,張遠山留意到他的鞋跟總往路邊歪——那是被什麽東西跟著的跡象。
轉過曬穀場,餘三樂家的門楣果然掛著鎖。
銅鎖生了鏽,鎖孔裏塞著半截幹草,顯然有些日子沒開過。
餘平踮腳扒著窗沿往裏看,玻璃上結著冰花,隻能模糊看見堂屋中央的八仙桌,桌上的搪瓷缸倒著,水跡在木頭上洇成暗黃的疤。
"許是去他媳婦兒娘家了?"男人湊過來,哈出的白氣模糊了窗玻璃。
"不可能。"餘平轉身時撞得門框"吱呀"響,"他媳婦兒回娘家得帶著巧巧照片,可門上的紅布還在。"他指了指門環上係的褪色紅綢,"餘三樂說巧巧怕黑,他出門就係紅布給閨女引路。"
話音未落,斜刺裏傳來腳步聲。
餘三樂媳婦兒裹著藍布棉襖從巷子裏鑽出來,手裏提著半筐白菜,見了眾人先是一愣,接著眼眶就紅了:"餘平哥,道長...是來問巧巧的事?"
"嫂子,餘三哥呢?"餘平接過她手裏的菜筐,"我們有點事想問他。"
餘三樂媳婦兒搓了搓凍紅的手,指甲縫裏沾著泥:"他今早說河汊子冰薄,去電魚了。"她突然抓住張遠山的袖子,指節因為用力泛白,"道長,您要是能找到巧巧...我給您磕一百個頭。"
張遠山望著她眼角的淚,那淚落在地上,瞬間凍成晶亮的冰珠。
他摸出張平安符塞進她手裏:"先回家貼在灶上。"
餘平把菜筐還給她,轉身對張遠山說:"河汊子在村北,得穿過老槐樹林。"他哈著白氣搓手,"這時候去,能趕上餘三樂收網。"
男人突然拽住張遠山的道袍:"道長,那我家紅紅..."
"按我說的貼符,明早辰時我準到。"張遠山拍開他的手,道袍下擺掃過結霜的草葉,"餘平,帶路。"
餘平應了聲,當先往村北走。
風卷著細雪從老槐樹林裏鑽出來,刮得人臉生疼。
張遠山望著前麵餘平縮著的肩膀,又摸了摸腰間的八卦鏡——鏡麵這會兒溫溫的,像揣了塊活物。
前麵傳來河水破冰的輕響。
餘平停住腳步,指著遠處說:"過了那片蘆葦蕩,就是河汊子。"他的聲音被風吹散,"也不知餘三哥今天能電著幾條魚..."
張遠山眯起眼。蘆葦蕩深處,隱約有藍光閃過,像閃電,又像...
"走。"他加快腳步,道袍被風灌得鼓鼓的,"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