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借屍作祟,兄弟共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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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縫裏那半張青灰的臉突然動了。
    死人的下巴哢嗒一聲脫臼,像根生鏽的彈簧似的往下墜,露出兩排泛著黑鏽的牙齒。
    李寶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後槽牙咬得發酸——他分明記得範正平出殯那天,這張臉還蓋著黃表紙,怎麽才頭七,連皮膚都結了層冰碴子?
    "退!"張遠山的桃木劍往前一送,劍尖挑著張黃符"唰"地貼在棺材沿。
    符紙剛碰到木頭,突然"刺啦"一聲燒了個窟窿,焦黑的紙灰打著旋兒飄起來,落在範正平的眉骨上。
    死人的眼珠子轉了。
    青灰眼白裹著兩點幽綠,像兩盞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鬼火,從張遠山臉上轉到李寶腳邊,又慢慢抬起來。
    李寶覺得有根冰針順著脊椎往頭頂紮,他下意識去摸布包裏的雷擊棗木釘,手指卻在布帶扣上打滑——剛才抱紅公雞時沾了雞毛,掌心全是黏糊糊的汗。
    "咯咯......"
    笑聲從棺材裏漫出來,比山風還冷。
    李寶這才發現,那不是範正平的聲音。
    老範頭生前愛唱秦腔,嗓子粗得能震落房梁灰,可現在這聲音尖細得像指甲刮玻璃,尾音還帶著股子陰惻惻的顫。
    "哢——"
    棺材蓋"砰"地砸在地上。
    範正平直挺挺坐起來了。
    壽衣前襟的盤扣崩開大半,露出下麵青灰色的皮膚,上麵爬滿紫黑色的血管,像團泡在汙水裏的爛樹根。
    他膝蓋還卡在棺材裏,上半身卻像根被掰斷的蘆葦似的往前折,兩隻手撐著棺材沿,指縫裏往下滴著半透明的黏液。
    "定身符!"張遠山低喝一聲,左手掐訣,右手又甩出三張符紙。
    黃符帶著破空聲貼在範正平的額頭、心口、丹田,可剛貼上就冒起青煙,滋滋啦啦地蜷成了紙團。
    死人的嘴角咧開,露出被黏液黏住的後槽牙:"張真人的符,連我道袍角都燒不透。"
    李寶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這聲音......是劉三才!
    三天前在山腳下破廟,他們撞見三個盜墓賊分贓,為首那個穿褪色道袍的瘦子,不就叫劉三才?
    當時張遠山用雷火符燒了他半片衣角,他捂著胳膊罵"來日必取爾等性命",沒想到竟躲到這兒借屍還魂!
    範正平的屍體突然彈起來。
    他雙腿還纏著棺材裏的白綢,卻像隻折了翅膀的蝙蝠似的淩空撲來,指甲長得能勾住房梁,泛著青黑的光。
    張遠山旋身避開,桃木劍往屍體後腰一戳——"當"的一聲,像捅在凍硬的牛骨上。
    李寶抄起供桌上的朱砂罐砸過去,紅色粉末劈頭蓋臉灑在範正平臉上,那具屍體晃了晃,青灰皮膚頓時冒起白泡,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好個純陽朱砂!"劉三才的聲音從範正平喉嚨裏擠出來,帶著笑,"可你當我借的是凡屍?"
    範正平突然抬手抹了把臉。
    被朱砂腐蝕的皮膚簌簌脫落,露出下麵一層更青灰的皮肉,連眼白都變成了血紅色。
    他撲向李寶,指甲尖擦過李寶胳膊,頓時劃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李寶倒抽冷氣,血腥味猛地竄進鼻腔,他踉蹌著撞翻供桌,紅公雞撲棱著翅膀飛起來,爪子撓在範正平後頸——那地方的皮膚竟像牛皮紙似的裂開,露出裏麵白森森的骨頭。
    "畜牲!"劉三才的聲音陡然拔高,範正平反手抓住紅公雞,翅膀根被捏得"哢"地一聲斷了。
    公雞發出嘶啞的哀鳴,血珠濺在李寶臉上,溫熱得燙人。
    張遠山趁機衝過來,把最後三張鎮屍符拍在範正平後心,可符紙剛貼上就被震得粉碎,碎紙片打著旋兒落在李寶腳邊,像下了場黃雪。
    "張真人,你那觀裏的破符我早摸透了。"範正平歪著脖子,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張遠山腰間的雞血袋,"倒是這壇三年陳的雞血......"他突然咧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舍得用?"
    張遠山的手按在雞血袋上,指節發白。
    李寶看見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比山風還沉:"李兄弟,你帶著這袋雞血跑。"他扯下腰間的保命符塞給李寶,"我拖住他,你去山腳下找範順喜,讓他帶村民來......"
    "跑?"李寶低頭看了眼胳膊上還在滲血的傷口,又抬頭看向張遠山。
    老道的道袍被撕了道口子,露出裏麵青灰色的中衣,發繩散了,幾縷白發沾著血貼在額角。
    李寶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酸——上回在秦嶺溶洞,張遠山也是這樣,把最後半塊壓縮餅幹塞給他,自己啃著發黴的饅頭說"道士辟穀能撐三天"。
    他攥緊保命符,"哢"地撕成兩半。
    "要跑一起跑,要死一起死。"李寶彎腰撿起地上的雷擊棗木釘,木頭刺紮進掌心,疼得他倒吸冷氣,"你不是說這釘子能釘魂?
    我就不信他劉三才的魂比袁天罡的卦還硬。"
    範正平的動作頓住了。
    靈堂裏突然靜得能聽見李寶傷口裏血滴落地的聲音。
    張遠山盯著他手裏的碎符紙,眼角的皺紋慢慢舒展開,像塊被溫水泡開的老茶餅。
    他伸手抹了把李寶臉上的雞血,聲音輕得像歎氣:"傻小子......"
    "吼——"
    範正平突然暴喝一聲,屍氣裹著冷風撲過來。
    張遠山猛地扯開雞血袋,暗紅的液體潑在兩人中間,頓時騰起陣陣白煙。
    李寶被嗆得眯起眼,恍惚看見範正平的身影在白煙裏扭曲,劉三才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你們等著......等我吞了這具屍身......"
    白煙散得比山霧還快。
    範正平的屍體直挺挺栽倒在雞血裏,青灰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張遠山踉蹌著扶住李寶,指腹按在他傷口上止血,低頭時,李寶看見他鬢角的白發在蠟燭下泛著暖光:"傻小子,你可知......"
    "吱呀——"
    靈堂的門突然被撞開。
    山風卷著白幡的碎紙灌進來,吹得蠟燭"噗"地熄滅。
    黑暗裏,李寶聽見張遠山在他耳邊輕聲說:"等會兒無論看見什麽......跟著我念"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