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作惡自斃,陰陽先生遭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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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山拽著李寶的手腕幾乎要掐進骨頭裏,青布衫下擺被山風掀起一角,露出沾著泥點的褲腳。
李寶踉蹌著被扯出範家院門時,後腳跟在青石板上擦出刺啦一聲響:"張叔!
您倒是說清楚,劉三才那陰陽先生咋了?"
"陰符反噬。"張遠山的聲音像淬了冰碴子,腳步沒半分停滯,"剛才範正平睜眼那瞬間,我瞅見他後頸有條黑紋——和三年前劉三才在黃村煉的陰符紋路一模一樣。
那東西勾的是活人的陽火給死人續命,他拿範正平當引子呢!"
李寶後頸突然起了層雞皮疙瘩。
三個月前在陝西秦嶺,他親眼見過張遠山燒了劉三才半間道館,當時那老東西躲在棺材堆裏冷笑,說"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現在想來倒像句讖語。
他摸了摸兜裏的羅盤,青銅表麵不知何時沁出薄汗:"您是說...劉三才作法時出岔子了?"
"作孽的人哪能順順當當。"張遠山喘著粗氣,兩人已經走到村後山腳。
夜霧裹著鬆針味漫上來,李寶的防風燈在霧裏暈成團橘色光暈。
前麵突然分出兩條岔路,左邊是新鋪的水泥道,右邊是被野藤纏得隻剩半尺寬的土路。
李寶剛要往左邊邁腿,張遠山突然拽住他:"走右邊。"
"這...右邊看著半年沒人走了吧?"李寶用燈照向路邊,青苔把石頭都染成了墨綠色,"您確定劉三才的道館在這兒?"
回答他的是一聲刺耳的嗩呐。
聲音從右方山坳裏飄出來,調子不是喜喪的《百鳥朝鳳》,倒像是破風箱拉出來的嗚咽。
李寶渾身一震——那嗩呐聲裏混著細碎的哭嚎,像是有人用指甲刮過玻璃。
"送葬的。"張遠山的喉結動了動,"劉三才最怕紅事,道館門口栽了七棵槐樹鎮喜,可他自己的喪事...該是白事。"
李寶突然明白過來。
三個月前在道館外,他見過那七棵槐樹,樹皮上全是刀刻的符咒,當時劉三才拍著樹幹笑:"活人見喜我頭疼,死人哭喪我聽著才舒坦。"現在這嗩呐聲裏的哭喪調,倒真像給那老東西量身定做的。
兩人踩著腐葉往山坳裏走,越走霧越濃。
李寶的燈隻能照見三步遠,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個踉蹌——低頭一看,是截褪色的白幡,竹篾杆上還沾著暗紅色的東西,湊近聞有股鐵鏽味。
"血。"張遠山蹲下身摸了摸,"新鮮的。"
李寶的心跳開始發悶。
前麵的嗩呐聲突然拔高,像是有人在嚎:"頭七過,債來索!
陰符吞,命難活!"
道館的木門虛掩著。
李寶推開門時,黴味混著腐肉味劈頭蓋臉砸過來。
正堂中央擺著口紅漆棺材,棺材蓋斜倚在牆邊,裏麵堆著半腐爛的黃紙符,有些符上還沾著黑色的毛發。
供桌上的蠟燭早熄了,香灰落了半尺厚,最前麵立著塊牌位,墨跡未幹:"陰陽先生劉三才之靈位"。
"人呢?"李寶舉著燈照向裏屋,窗戶紙被風刮得嘩啦響,"不是說他死了嗎?"
"在這兒。"張遠山的聲音從後窗傳來。
李寶繞過去,就著燈光看見窗台下蜷著個人。
那是個幹瘦的老頭,身上還穿著道袍,隻是道袍前襟被撕得稀爛,胸口有片青紫色的淤痕,像是被什麽東西掐的。
他的右手攥著半張陰符,符紙邊緣焦黑,還沾著血,左手五指深深摳進泥地裏,指甲縫裏全是血。
"他...是自己抓的?"李寶蹲下去,發現老頭的眼睛還睜著,瞳孔散得隻剩針尖大,嘴角歪向一邊,像是臨死前在笑。
"反噬。"張遠山蹲下來,用五帝錢在老頭額前晃了晃,銅錢突然劇烈震動,"陰符要吞七個活人的陽火,他貪心,用了九個。
最後一個沒抓穩,反被怨氣纏上了。"他指了指老頭胸口的淤痕,"這是被自己養的陰魂掐的。"
院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李寶轉頭,看見個戴草帽的中年男人扒著門縫往裏瞧,見他們轉頭,趕緊縮了縮脖子:"你們...是來瞧劉半仙的?"
"您是?"李寶站起身。
"我是村東頭賣豆腐的老周。"男人搓著沾了豆汁的手,眼神直往棺材那邊飄,"昨兒後半夜,劉半仙這兒突然鬧得厲害,我們幾個壯勞力拿著鋤頭來瞧...就見他趴在後窗這兒,手心裏還攥著符呢。"他壓低聲音,"他前兒還說要給範家老頭做法事,說能讓死人還陽——現在倒好,自己先去見閻王了。"
張遠山站起身,拍了拍褲腿的土:"他給範正平做的法事,用的是借陽壽。
範家老頭看著活了,可七日後...陽氣耗盡,就是真死。"
老周的臉瞬間白了:"那範家...我這就去說!"他轉身要跑,又回頭看了眼劉三才的屍體,打了個寒顫,"作孽啊,作孽!"
等老周的腳步聲消失在霧裏,李寶才長出一口氣:"張叔,咱該回去了吧?"
張遠山沒說話,盯著劉三才手裏的半張陰符看了會兒,突然伸手把符紙搶過來,用火折子點了。
符紙燒得劈啪響,火星子濺在地上,李寶看見灰燼裏有血絲在蠕動,轉眼就被風吹散了。
"走。"張遠山拍了拍他肩膀,"回酒店。"
回到酒店時,趙婉兒正蹲在地上捆行李箱,看見他們進來,手底下的動作頓了頓:"你們可算回來了。
前台說後半夜有暴雨,我把行李都收好了。"她抬頭,看見張遠山青灰的臉色,"怎麽了?"
"劉三才死了。"李寶把防風燈掛在門後,"被自己煉的陰符反噬了。"
趙婉兒的手指在行李箱把手上掐出個白印:"那範家老頭..."
"張叔說七日後要再去一趟。"李寶打斷她,轉身從背包裏掏出車鑰匙,"但現在,我們得離開豐都。"
"離開?"趙婉兒站起身,"不是說要等範家的情況穩定嗎?"
"情況比我們想的複雜。"李寶避開她的視線,把車鑰匙在指間轉了兩圈,"上車再說。"
酒店外的路燈在雨霧裏暈成模糊的光斑。
李寶把行李塞進後備箱時,張遠山突然湊過來:"去哪兒?"
"九華山。"李寶關上車門,雨水順著車頂流下來,在玻璃上劃出條水痕,"路上我慢慢跟您說...關於劉三才,還有他提過的那個"人"。"
張遠山沒再問。
李寶發動車子時,後視鏡裏映出趙婉兒疑惑的臉,雨刷器左右擺動,把她的表情刷成了一片模糊的水痕。
山路在車燈下像條蜿蜒的白蛇,往湖北方向延伸而去。
李寶踩下油門的瞬間,後車座傳來張遠山的低語:"九華山...那地方,有東西在等咱們。"
雨越下越大,擋風玻璃上的雨痕越來越密。
李寶握緊方向盤,突然想起劉三才臨死前的笑——那笑容裏,像是藏著個沒說出口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