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殉情孽障釀慘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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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秦廣王殿內的陰風裹著鐵鏽味鑽進鼻腔,他望著鬼判腰間那串泛著青灰的眼珠算盤,突然聽見判官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琴弦:“要講黃玉的因果,得從他頭七那日說起。”
    鬼判袖中飄出一卷泛著幽藍的魂帛,上麵浮起模糊的影像。
    李寶看見二十三歲的黃玉跪在家中青磚地上,麵前是顧影冰冷的屍體。
    她穿著未完工的嫁衣,金線繡了一半的並蒂蓮停在右肩,像朵開在血裏的花。
    “顧影是吞了半瓶安眠藥走的。”鬼判的算盤珠子“哢嗒”一響,“她留了遺書,說父母逼她嫁給不愛的人,黃玉又拿不出彩禮,活著太苦。可黃玉不信——他翻遍顧影的手機,發現她上周還在挑嬰兒床的款式。”
    影像裏的黃玉突然抬起頭。
    他的瞳孔泛著青,指甲在磚縫裏摳出血來:“阿影不會自殺的,是你們逼死她的!”他踉蹌著衝向顧影父母的房間,卻穿過了虛掩的門——他已是魂魄,碰不得陽間物什。
    “頭七那日,顧影該入陰司。”鬼判的聲音像片碎冰,“可陰司的引魂燈沒亮。黃玉守在顧影棺前三天三夜,終於明白:那姑娘根本沒等他,她的魂魄早散了。”
    李寶看見魂帛上的畫麵扭曲成血紅色。
    黃玉跪在顧影的牌位前,眼淚砸在“顧影之靈”四個字上,突然發出一聲尖笑:“散了?怎麽會散?阿影最聽我的話,她一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他轉頭盯著客廳裏顧影父母的照片,照片上兩人正在給顧影戴生日皇冠,蛋糕上的“23”燭光映得他們眼角的皺紋發亮。
    “從那天起,黃玉的怨氣開始凝。”鬼判的算盤珠子串突然斷裂,十二顆眼珠骨碌碌滾到李寶腳邊,每顆都映著不同的畫麵——
    第一顆眼珠裏,顧影母親在廚房熱牛奶。
    灶台上的煤氣閥突然“哢嗒”一聲轉開,白色的霧氣漫過她的腳踝,她卻渾然不覺,隻盯著牆上顧影的婚紗照發呆。
    第二顆眼珠裏,顧影父親從陽台進來,被煤氣味嗆得咳嗽。
    他剛要關煤氣,卻見妻子舉著切菜刀站在身後,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老顧,阿影說她冷,要我們去陪她。”
    第三顆眼珠裏,刀刃刺進父親胸口的瞬間,母親的指甲深深掐進自己手背——她的後頸浮起青紫色的鬼手,那是黃玉的怨氣附了身。
    父親倒在地上,血滲進地磚縫,和顧影嫁衣上的金線連成一片。
    最後一顆眼珠裏,母親蹲在地上,把臉埋進丈夫的胸口。
    煤氣濃度達到峰值的刹那,她突然抬頭笑了:“阿影,媽媽來了。”火苗從抽油煙機裏竄出來時,她的魂魄被氣浪掀到梁上,和黃玉的怨魂撞了個正著。
    “顧影的魂魄哪是散了?”鬼判彎腰撿起最後一顆眼珠,“那姑娘根本沒自殺。她懷了黃玉的孩子,怕父母動氣,想等三個月穩定了再攤牌。可黃玉等不及,偷翻她手機時誤刪了產檢報告——顧影發現後急著解釋,過馬路分了神......”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前幾日在杭州老巷聽說的車禍:穿紅裙的姑娘被貨車撞出三米遠,懷裏還揣著沒來得及給黃玉看的B超單。
    “顧影的魂魄本可轉世。”鬼判的袖袍掃過李寶肩頭,“她在陰司哭著求我們別告訴黃玉,說他性子烈,知道是自己間接害死她,肯定要瘋。可黃玉偏要鑽這個牛角尖,他怪顧影父母藏了人,怪陰司不公,怨氣越積越重,最後成了專啃生魂的厲鬼。”
    魂帛“唰”地收進鬼判袖中。
    李寶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濕了,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滴在秦廣王殿的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啪”聲。
    “所以秦廣王才說他斷的是顧影的輪回。”鬼判突然指了指殿外,李寶順著看過去,隻見黑門前的血字“阿鼻地獄”正滲出暗紅的液體,像在哭。
    “顧影若活著,能看著孩子長大,能替父母送終,能在七老八十時摸著曾孫的頭說‘外婆當年啊......’可黃玉的‘愛’,把這些可能全燒成了灰。”
    殿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李寶轉頭,看見兩個穿著皂色官服的鬼差站在門口,一個白臉吐著長舌,一個黑臉戴著高帽,正是黑白無常。
    白無常衝李寶招了招手,聲音像兩片竹板相擊:“李居士,陽間還有事等你呢。”
    李寶望著無常腰間的鎖魂鏈,突然想起自己名字旁那顆血點。
    他摸了摸,胸口,那裏還留著在人間時,替迷路老人指路後,老人硬塞給他的水果糖——糖紙已經揉皺了,可糖塊還甜著。
    “走罷。”黑無常的聲音像口古鍾,“秦廣王說了,你陽壽未盡,該看的因果也看了。”
    李寶跟著無常往殿外走。
    路過黑門時,他聽見門內傳來模糊的嗚咽,像有人在說“阿影,我錯了”。
    風掀起他的衣角,他低頭,看見腳邊有片碎帛,上麵隱約能認出半朵並蒂蓮——和顧影嫁衣上的那朵,一模一樣。
    黑白無常的腳步在前麵頓了頓。
    白無常回頭,長舌掃過李寶的發頂:“莫要多留,陽間的月亮要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