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生死之際化解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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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炸響的瞬間,李寶懷裏的婉兒猛地一抖,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貓。
    他下意識收緊手臂,餘光瞥見許梅青灰的身影在子彈穿過的瞬間散成幾縷綠霧——那槍竟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在身後的磚牆上撞出個拳頭大的窟窿。
    "你瘋了?!"張麗麗尖叫著撲過去,卻被許梅重新凝聚的身形甩到牆角。
    女鬼的長發根根倒豎,原本還算人形的麵孔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露出下麵白森森的骨茬:"凡人的破銅爛鐵也想傷我?"她掐住張麗麗後頸往上提,女人的腳尖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當年他們用鐵鏈鎖我,用黑驢蹄子砸我,最後把我捆上石頭沉進護城河——現在輪到你嚐嚐,被水灌進七竅的滋味!"
    婉兒突然從李寶懷裏掙出來。
    孩子的小短腿跑得踉蹌,卻硬是撲到張麗麗腳邊,仰著沾了淚痕的臉喊:"阿姨別殺媽媽!
    我...我替媽媽死好不好?"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拽許梅的手腕,指甲蓋在女鬼青灰的皮膚上刮出細碎的火星,"媽媽每天給我煮紅糖雞蛋,給我編小辮,要是她死了,我就沒有媽媽了..."
    許梅的動作頓住了。
    綠霧在她周身翻湧,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李寶看見她眼眶裏的幽光忽明忽暗,有那麽一瞬間,女鬼臉上甚至閃過幾分困惑——像是被什麽久遠的記憶刺中了。
    "婉兒!"張麗麗拚命彎下腰,卻夠不到女兒的頭頂,"快回去找李叔叔!"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脖頸被掐得通紅,"媽媽說過...說過要帶你去看櫻花的,你忘了嗎?"
    "沒忘!"婉兒仰起臉,眼淚大顆大顆砸在石板上,"媽媽說西市公園的櫻花開了像雲,說要給我買棉花糖,粉的,比我臉還大的..."她吸了吸鼻子,小手按在許梅手背上,"阿姨要是生氣,就打我吧。
    我疼的時候,媽媽會給我吹吹,她吹得可輕了..."
    許梅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那聲音像鏽了的鋸子在金屬上摩擦,李寶的耳膜嗡嗡作響,懷裏的鐵鏈突然發燙,燙得掌心發紅——這是他體內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靈力在躁動。
    自從半年前在乾陵地宮被袁天罡的殘魂渡了一口氣,他就總在危險時刻感覺到身體裏有團火,燒得骨頭縫都疼。
    "滾開!"許梅甩開張麗麗,反手抓住婉兒後領。
    孩子的小身子被提得懸空,像片被風卷起的落葉。
    李寶的瞳孔驟然收縮,鐵鏈"嘩啦"一聲砸在地上。
    他衝過去的瞬間,那團火"轟"地竄上喉頭——不是疼,是燙,燙得他眼前泛起金斑。
    許梅的手剛碰到婉兒後頸的小痣,突然像被雷劈了似的彈開。
    她的指尖滋滋冒著青煙,綠霧裏飄出焦糊的氣味。
    女鬼驚恐地後退,後背撞在潮濕的磚牆上:"你...你身上有天罡氣?!"
    李寶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在發光。
    不是許梅那種陰綠,是暖融融的金色,像曬了一整天的陽光凝在掌心。
    他想起袁天罡在夢境裏說過的話:"你八字純陽,又沾了乾陵龍氣,日後若遇陰邪,這口氣便是你的護身符。"原來這不是夢,是真的。
    "把孩子放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她才七歲,什麽都不知道。"
    許梅盯著他發光的手掌,青灰的臉扭曲成一團:"你們都騙我!
    張麗麗說那是朋友的車,王立平說送我去醫院,結果他們把我捆起來,往我嘴裏塞符紙...我在水裏睜著眼,看見月亮碎成一片一片,聽見他們說"這女的命硬,沉下去都不肯閉眼"..."她突然笑起來,笑聲裏帶著哭腔,"現在倒來裝好人?
    你護得了她今天,護得了明天嗎?
    等我養好怨氣,第一個就掐死這小雜種!"
    "阿姨別罵婉兒!"張麗麗跌跌撞撞爬過來,把女兒護在身後。
    她的頭發散了,額角撞在石板上,血珠順著下巴滴在婉兒衣服上,"是我對不起你,要殺要剮衝我來。
    但孩子是無辜的,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李寶蹲下來,用沒發光的左手摸了摸婉兒的頭。
    孩子的頭發還帶著奶香味,像他妹妹小時候。
    他想起上個月在醫院,施麗婭捏著診斷書說"我們不合適"時,也是用這種帶著奶香味的洗發水。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像條被人踢到泥裏的狗,現在卻突然明白——有些事,不是因為你夠好才去做,是因為你做了,才會慢慢變好。
    "我護得了。"他抬頭看向許梅,金色的光從指縫漏出來,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光斑,"隻要我活著一天,她就不會少根頭發。"
    許梅的綠霧突然劇烈翻滾起來。
    她盯著李寶掌心的光,像是看見了什麽極可怕的東西,又像是看見了什麽極珍貴的東西。
    最後她突然尖叫一聲,化作一團綠煙鑽進牆縫裏。
    潮濕的空氣裏隻餘下她的聲音,像風刮過破窗戶:"你等著...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張麗麗癱坐在地上,把婉兒緊緊摟進懷裏。
    孩子的抽噎聲像小鼓,一下下敲在李寶心上。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還在發光,金色的光慢慢淡下去,變成皮膚下若隱若現的暖黃,像揣了塊沒涼透的紅薯。
    "李寶..."張麗麗抬起頭,臉上的血和淚混在一起,像朵開敗的紅牡丹,"能...能再求你件事嗎?"
    李寶蹲下來,看見她眼底的光——和火場裏一樣,是把所有希望都壓在別人身上的狠勁。
    他突然想起剛才許梅說的話,想起張麗麗三個月前那個雨夜的錯誤,想起護城河底沉了十三年的冤魂。
    有些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結的,但至少...
    "你說。"他說。
    "要是我...要是我沒熬過今晚。"張麗麗摸出個銀鎖片,塞進婉兒手裏,"幫我把婉兒送到她外婆家,在終南山腳...銀鎖片裏有地址。
    還有..."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許梅的事,別告訴婉兒。
    她還小,不該記著這些恨。"
    婉兒突然抬起淚臉:"媽媽不會死的!
    媽媽說要帶我看櫻花,買粉棉花糖的!"
    李寶喉嚨發緊。
    他想起自己七歲那年,也是這樣拽著媽媽的衣角,說"媽媽不會死"。
    後來媽媽還是死了,埋在西郊外的亂墳崗。
    他蹲下來,用拇指抹掉婉兒臉上的淚:"你媽媽說話算話,我作證。"
    張麗麗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她伸手摸了摸李寶發光的右手背:"你身上這光...像袁天罡的筆記裏寫的。
    當年他給高宗皇帝看陵寢,說乾陵有龍氣,能護大唐三百年。
    後來李淳風說,龍氣終會散,真正能護人的...是人心。"
    牆縫裏突然傳來細碎的響動。
    許梅的綠霧又冒了出來,這次淡得幾乎透明,像團被風吹散的煙。
    她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你剛才說要幫我?"
    李寶想起袁天罡在夢裏教他的經文,那些用來安撫亡魂的句子。
    他吸了口氣,說:"我可以幫你念超生經。
    但你得先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梅的綠霧顫了顫。
    她似乎想說什麽,卻被突然響起的警笛聲打斷了。
    腳步聲從鐵梯上傳來,混著男人的喊:"張麗麗?
    李寶?
    你們在哪?"
    是孫隊長的聲音。
    張麗麗猛地站起身,把婉兒往李寶懷裏塞:"帶她先走!"她轉身看向許梅,"等事情解決了,我陪你去護城河,把當年的石頭撈上來...我們一起..."
    許梅的綠霧突然散了。
    李寶懷裏的婉兒掙紮著要回頭,他卻緊緊抱住孩子,往鐵梯方向跑。
    背後傳來張麗麗的喊聲,混著孫隊長的詢問,還有許梅若有若無的嗚咽。
    他不知道許梅會不會信他,不知道張麗麗能不能熬過今晚,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護好懷裏這個帶著奶香味的小丫頭。
    但至少現在,他掌心的暖黃還沒退盡,像團小小的、不肯熄滅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