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鬼路驚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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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山公路的夜霧裹著冷意往車裏鑽,王立平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盯著前座那半張青灰的臉,喉結上下滾動,手機在腿上震得發麻——虛塵子的消息跳出又暗去,像極了許梅墜樓前手機屏閃的光。
    "許...許梅?"他的聲音破了調,手指摳進車門把手,金屬棱角硌得生疼。
    鎖死的車門紋絲不動,後視鏡裏的"司機"忽然歪了歪頭,空著的左眼窩裏爬出條白蛆,吧嗒掉在方向盤上。
    腐葉混著香火的氣味猛地濃烈起來,王立平胃裏翻湧,想起清雲觀後山那口枯井——他往井裏扔許梅手機時,井底飄上來的就是這種味道。
    "王老板怕什麽?"駕駛座傳來的聲音像指甲刮玻璃,"不是要去茅山麽?
    我送你。"青灰的手搭上方向盤,骨節發出哢哢的響。
    車子重新啟動,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響讓王立平打了個寒顫。
    他盯著前擋風玻璃,霧水在玻璃上凝成歪扭的紋路,恍惚看見許梅墜樓時的臉——當時他站在頂樓露台,看著她從欄杆外翻下去,瞳孔裏最後的倒影就是他舉著的手機。
    "吱——"刹車聲驟然響起。
    王立平的額頭撞在座椅靠背上,金星亂冒。
    車燈掃過右前方,路邊站著個穿紅裙的女人。
    她背對著車,長發垂到腰際,發梢沾著濕乎乎的東西,在車燈下泛著暗紅。
    "有人搭車。"司機的聲音突然正常了些,像換了副嗓子。
    王立平盯著那道影子,喉間泛起酸意——紅裙是許梅最愛的那條,墜樓那天她穿的就是這個顏色。
    可這大半夜的盤山公路,哪來的搭車人?
    他攥緊座椅扶手,指甲幾乎要嵌進皮麵裏。
    "師傅,捎...捎一段吧。"女人轉過半邊臉,左臉腫得像發麵饅頭,右眼閉著,左眼卻睜得滾圓,眼白上布滿血絲。
    王立平的心髒猛地一跳——這張臉他在許梅手機裏見過!
    那晚他翻她手機找轉賬記錄,跳出一張偷拍的照片:穿紅裙的女人站在茅山界碑前,背景裏有道道袍身影。
    "上來。"司機按下門鎖。
    哢嗒一聲,王立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看著女人拉開後車門,腐肉的腥氣"轟"地湧進來。
    女人坐定,膝蓋上放著個黑色帆布包,拉鏈沒拉嚴,露出截青白色的手腕。
    "謝謝師傅。"女人側過身,王立平這才看清她後頸——整圈皮膚都翻卷著,露出白森森的頸椎骨,像是被什麽利器砍斷過。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後背沁出冷汗。
    許梅墜樓時,法醫報告寫的是"高墜導致頸骨斷裂",和這道傷口一模一樣。
    "你...你要去哪?"王立平的聲音發顫。
    女人沒說話,手指慢慢摸向帆布包。
    拉鏈摩擦的聲響像把鈍刀刮過神經,王立平盯著那隻手——指甲蓋全是黑的,指縫裏沾著暗褐色的泥,像是在土裏抓過。
    "給你看樣東西。"女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黃牙。
    她猛地拉開帆布包,一顆人頭"滾"了出來!
    頭發黏成縷,臉上的皮肉爛了大半,露出白生生的顴骨,眼珠子卻還在轉,直勾勾盯著王立平。
    "楊...楊義兵?"王立平尖叫著往後縮。
    這是楊義兵的頭!
    三個月前他買通楊義兵做假賬,事後怕東窗事發,灌醉了他推進采石場的廢井。
    當時井裏全是碎石,他親眼看著楊義兵的腦袋撞在石頭上,血濺了他半條褲腿。
    人頭突然張開嘴,爛掉的舌頭在嘴裏攪動:"王...立...平..."腐臭的口水滴在王立平鞋麵上,他瘋狂拍打車門,可門鎖早被司機重新按下。
    紅裙女人的手掐上他的脖子,後頸的斷骨蹭著他的手背,涼得像塊冰。
    "還我命來!"女人的指甲刺進他的皮肉,"你推我下樓時,也是這麽用力的。"王立平眼前發黑,拚命去掰那雙手。
    人頭趁機咬住他的手腕,尖銳的牙齒穿透皮膚,疼得他幾乎昏過去。
    他狠命一腳踹在女人肚子上,女人向後仰倒,人頭"咕嚕"滾到腳邊,還在咯咯地笑。
    "開車!
    快開車!"王立平抓住前排座椅嘶吼。
    司機終於踩下油門,車子像頭瘋牛衝了出去。
    紅裙女人撲向車門,被車頭撞得飛起來,血花濺在擋風玻璃上,混著夜霧凝成暗紅的斑。
    王立平癱在座位上,手腕的血滴在褲腿上,綻開朵朵小紅花。
    "到了。"司機突然說。
    王立平抬頭,車燈照亮路邊一塊界碑——"茅山界"三個紅漆字在血汙裏若隱若現。
    司機推開車門,冷風灌進來,卷著血腥味往他喉嚨裏鑽:"玻璃髒了,下去擦擦。"
    王立平盯著擋風玻璃上的血汙,那上麵隱約映出兩個影子——紅裙女人站在車後,斷頸處的血還在往下滴;楊義兵的頭在地上滾著,咧開爛嘴笑。
    他咽了口唾沫,手指摳著座椅,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我...我擦不幹淨..."
    "擦不幹淨,就用你的血擦。"司機轉過臉,青灰的皮膚在月光下泛著幽光,空眼窩裏爬出第二條白蛆。
    王立平的手機又震了,虛塵子的消息跳出來:"竹屋等你,莫要耽擱。"他望著車外的夜霧,突然覺得,這霧裏藏著的,比車裏的更可怕。
    車門把手在王立平汗津津的掌心滑了三次,才"哢嗒"一聲彈開。
    冷風裹著濃重的血腥氣灌進來,他踉蹌著栽出車外,膝蓋重重磕在碎石上,疼得倒抽冷氣。
    "王老板,這玻璃得擦幹淨。"司機的聲音從車內飄出,像根浸了冰水的線,順著後頸往骨頭裏鑽。
    王立平扶著車門抬頭,擋風玻璃上的血汙在車燈映照下泛著暗紫,隱約能看見紅裙女人的影子貼在玻璃內側,斷頸處的血線正緩緩往下爬,楊義兵的頭則滾到了左前輪旁,爛嘴角還掛著半條白蛆。
    "擦......擦。"他喉嚨發緊,伸手去摸褲兜的紙巾,指尖卻觸到塊溫熱的布料。
    "要幫忙?"
    聲音從背後傳來。
    王立平猛地轉身,後腳跟絆在凸起的碎石上,整個人撞在車側。
    霧裏站著個穿深灰夾克的中年男人,眉眼藏在鴨舌帽陰影裏,左手拎著個泛著油光的帆布包,右手插在兜裏——剛才他竟沒聽見半點腳步聲。
    "你......你怎麽在這兒?"王立平的指甲掐進掌心,視線掃過男人腳邊——楊義兵的頭不知何時滾到了男人腳前,爛糟糟的頭發黏在他皮鞋上。
    "這盤山公路,總有人要搭把手。"中年男人彎腰撿起那顆頭,動作像在撿菜市場的白菜。
    他掀開帆布包,裏麵整整齊齊放著橡膠手套、塑料布和瓶身磨花的噴霧瓶。"高墜的,井裏撈的,我都處理過。"他抬頭時,帽簷滑下兩寸,王立平看見他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王老板,要我幫忙?"
    王立平的喉結動了動。
    三個月前他把楊義兵推進廢井時,井邊的碎石也是這種青灰色;許梅墜樓那晚,頂樓露台的風也是這麽冷。
    他摸出錢包,抽出三張紅票子遞過去:"處理幹淨,錢不是問題。"
    "錢我不要。"中年男人戴上橡膠手套,動作比殯儀館的師傅還利落。
    他先把楊義兵的頭塞進塑料布,噴了半瓶噴霧,腐臭味頓時淡了大半;又從包裏掏出刮泥刀,三兩下刮淨擋風玻璃上的血汙——那些本該凝固的血漬竟像化開的巧克力,順著刀背流進他提前鋪好的接汙袋。
    "你......你到底是誰?"王立平盯著男人熟練的手法,後頸的汗毛又豎起來。
    "搭車的。"中年男人把工具收進包,拍了拍車門,"茅山界碑往前兩裏有個歇腳點,捎我一段?"
    王立平盯著他坐上副駕。
    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點鬆香味——和清雲觀山門前的老鬆樹一個味兒。
    他剛踩下油門,男人突然開口:"楊義兵那事兒,你埋得不夠深。"
    "你說什麽?"方向盤在王立平手裏劇烈顫抖,車子歪向路邊,差點撞上路標。
    "廢井裏的水泥層太薄。"男人摘下帽子,月光照亮他的臉——正是許梅手機裏那張照片裏的道袍身影!"上個月下大雨,井壁塌了半塊,露出他半截胳膊。"他轉過臉,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你以為買通守井的老張就能萬事大吉?
    他前天在鎮醫院輸鹽水,說夢話都喊"王老板"。"
    王立平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個月前他往井裏倒水泥時,確實聽見老張的三輪車響過;許梅手機裏那張茅山界碑的照片,背景裏的道袍人原來就是他!"你...你到底要什麽?"他摸向腰間的車鑰匙,想趁男人不注意鎖門逃跑。
    "要你明白,有些債,不是埋了就能清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容裏卻沒有溫度,"許梅的手機在枯井裏泡了十七天,她最後那條微信是發給你的——"我看見楊義兵了,他在井裏看我"。"
    車子"吱"地刹住。
    王立平的額頭撞在方向盤上,手機從褲兜滑出來,屏幕亮著虛塵子的消息:"速到竹屋,有變故。"他盯著手機屏,突然發現屏幕反光裏,男人的影子變成了兩個——一個穿著夾克,另一個穿著道袍,道袍下擺沾著暗紅的血漬。
    "前麵到歇腳點了。"男人推開車門,夜霧瞬間湧進車廂,裹著股熟悉的腐葉香——和清雲觀後山枯井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帆布包,帽簷下的眼睛在月光裏泛著幽光:"王老板,你車底下好像有動靜。"
    王立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車燈照不到的陰影裏,有截白森森的手腕從車底爬出來,指甲縫裏的暗褐色泥點,和紅裙女人指縫裏的一模一樣。
    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轟鳴著衝出去,後視鏡裏男人的身影逐漸被夜霧吞沒,隻留下一句話飄進車窗:"明早八點,水電工要修廢井的水管。"
    手機再次震動,虛塵子的消息跳出:"竹屋門鎖已換,帶楊義兵的生辰八字來。"王立平盯著手機,突然聽見後座傳來"哢嗒"一聲——是拉鏈被拉開的聲音。
    他僵硬地轉頭,看見那個紅裙女人的帆布包不知何時出現在後座,拉鏈緩緩滑開,露出截青白色的手腕,腕骨上還粘著半塊凝固的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