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王立平屍骨無存眾人期待李寶指引
字數:5773 加入書籤
後車座的拉鏈聲像一把生鏽的鋸子,正一寸寸鋸斷王立平最後一絲理智。
他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時發出的咕嚕聲,汗水順著後頸滑進襯衫領,在脊梁骨上洇出一片冰涼。
手機屏幕的冷光裏,紅裙女人帆布包的拉鏈已經滑到最底,那截腕骨突然動了——青白色的指節像活物般蜷起,指甲縫裏的暗褐色泥點蹭在座椅皮麵上,留下道蚯蚓似的痕跡。
"楊義兵!
許梅!"他尖叫著猛打方向盤,車子在盤山路上劃出個驚險的弧線。
車燈掃過路邊反光鏡,鏡中映出的卻不是駕駛座上的自己——副駕位置歪著個濕淋淋的女人,長發黏在臉上,左眼窩空著,右眼珠像顆泡爛的葡萄,正順著臉頰往下淌黃水。
那是許梅!
三個月前他在廢井邊推她下去時,她就是這副模樣。
"王老板,井裏冷。"許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進來,混著井底腐葉的腥氣鑽進鼻腔。
王立平的腳在油門上直打擺子,車速飆到八十,擋風玻璃外的夜霧被撞得四分五裂,卻總也散不幹淨。
他瞥見儀表盤上的時間:七點五十八分——水電工八點修井,還有兩分鍾。
"不!
不!"他扯著嗓子吼,右手死死攥住手刹。
突然,車底傳來"咚"的悶響,像是有人用頭撞底盤。
緊接著,後視鏡裏炸開雙充血的眼睛——是楊義兵!
那個被他灌了水泥的司機,此刻整張臉都擠在後視鏡上,額角還粘著凝固的水泥塊,"老板,水泥封不住怨氣,你聽,井裏在哭呢......"
"吱——"刹車聲刺破夜色。
王立平的額頭重重磕在方向盤上,血珠順著鼻梁滾進嘴裏,鹹得發苦。
他看見前方路基下亮著幾盞橘黃的燈,是個施工工地,水泥攪拌車的轟鳴聲混著夜霧飄過來。
求生欲突然攥住他的心髒,他猛地推開車門,冷風卷著工地的粉塵灌進來,他連滾帶爬摔在地上,膝蓋磕在碎石上裂開道口子,卻半點沒覺出疼。
"救命!
救命!"他跌跌撞撞往工地跑,身後傳來汽車引擎空轉的嗡鳴——那輛本該載著他的車還在原地,駕駛座上卻空無一人。
月光透過車窗照進去,副駕的許梅正歪頭衝他笑,濕發間爬出條黑紅色的蚯蚓,"王老板,跑什麽呀?
井裏給你留了位置......"
與此同時,三公裏外的盤山公路口,孫隊長的警車閃著藍紅警燈刹住。"查到了!"小吳舉著手機衝他喊,"王立平現在開的車是楊義兵的!
去年失蹤的那個司機,車牌尾號714!"
孫隊長的眉心擰成個結。
楊義兵的案子他經手過,當時家屬說司機連人帶車消失,可查遍監控都沒找到蹤跡。
他猛踩油門:"追!
沿著312國道,重點盯工地路段!"
車燈刺破夜色時,孫隊長看見前方停著輛銀色轎車,駕駛座車門大敞,車底的陰影裏有個黑黢黢的東西在蠕動。"停車!"他急刹,警燈在轎車上投下跳動的光斑。
副駕的小周已經掏出手電:"隊長,那是......人?"
光束掃過去的瞬間,王立平的尖叫刺穿夜幕。
他正趴在工地圍欄上,渾身是泥,眼睛瞪得像要從眼眶裏掉出來。
孫隊長看見他的視線死死鎖著警車方向,喉結劇烈起伏:"鬼!
鬼來抓我了!"
"王立平!"孫隊長舉著警徽往前衝,"我們是刑警隊的!"可王立平根本聽不見,他轉身往工地裏狂奔,踩翻的鋼筋撞在水泥管上,發出悶響。
幾個值班的工人被驚動,舉著安全帽圍過來,卻見那男人像條被踩了尾巴的瘋狗,繞過攪拌車,直往翻鬥裏鑽。
"停下!
危險!"孫隊長的吼聲被攪拌車的轟鳴吞沒。
王立平的手已經勾住翻鬥邊緣,他回頭看了眼,月光下他的臉白得像張紙,嘴角卻扯出個扭曲的笑:"許梅,楊義兵,我在井裏等你們......"
翻鬥裏的水泥還沒凝固,泛著灰黑色的光。
孫隊長離他隻剩三步,卻眼睜睜看著他整個人栽了進去。
工頭的喊叫聲、同事的腳步聲、攪拌車的嗡鳴在耳邊炸開,可王立平的身影已經被水泥吞沒,隻餘下兩隻沾著泥的鞋尖,在翻鬥邊緣晃了晃,終於沉了下去。
攪拌車的鋼鬥緩緩合攏時,孫隊長的警帽"啪嗒"掉在地上。
他盯著翻鬥邊緣最後那截沾泥的鞋尖消失,喉結動了動,想說"封鎖現場",聲音卻啞得像砂紙擦過鐵皮。
小周蹲在地上扶他胳膊,手電筒的光斑在水泥地上晃成一片模糊的黃:"隊、隊長,法醫說......這情況沒法撈了。"
工頭搓著沾水泥的手湊過來,安全帽下的臉白得像被水泡過:"要不...等水泥凝固了砸開?
可這一車有八噸,砸開也...也就剩個模子。"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個字被夜風卷走。
孫隊長彎腰撿起警帽,帽簷上還沾著王立平剛才撞翻的鋼筋蹭的灰——三小時前他們還在局裏審這個犯罪嫌疑人,他咬著後槽牙說"許梅是自己摔下去的","楊義兵拿了錢跑了",現在人就這麽沒了。
"收隊。"孫隊長拍了拍小周肩膀,警服後背被冷汗浸透,黏在身上涼颼颼的。
他轉身時瞥見李寶站在警車旁,月光把這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根被風吹歪的蘆葦。
李寶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褲縫,指節泛白——半小時前他們還在局裏看監控,王立平車裏的行車記錄儀拍下雪亮的畫麵:副駕空著,可擋風玻璃上卻印著兩個重疊的人臉,一個是許梅泡爛的右眼,一個是楊義兵額角的水泥塊。
"李寶。"孫隊長走過去,喉嚨發緊,"你說這事兒...真能算結案?"
李寶抬頭,眼底血絲像蛛網般蔓延。
他想起剛才在警車裏,趙婉兒捏著他手腕的手在發抖:"那行車記錄儀的時間,和王立平手機裏的通話記錄對上了——他推許梅下井那天,正好是七點五十八分。"此刻他望著工地裏還在轟鳴的攪拌車,喉結動了動:"孫隊,有些債,法律判不了,可天收。"
淩晨三點的警局走廊,日光燈嗡嗡作響。
張麗麗縮在靠牆的塑料椅上,膝蓋抵著胸口,指甲把牛仔褲磨出個毛邊。
她是許梅的表妹,三個月前哭著來報案說表姐失蹤,剛才在監控室看到行車記錄儀的畫麵時,她突然撲到屏幕前,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聲響:"許梅的鐲子!
她腕子上戴的翡翠鐲子,是我姥姥給的!"此刻她抬起頭,眼睛腫得像兩顆紅桃,聲音啞得像破風箱:"我要回上海。"
趙婉兒在她身邊蹲下,把保溫杯塞進她手裏。
杯壁還帶著體溫,是施麗婭剛才用熱水焐的:"麗麗,你現在狀態不好,我們陪你。"張麗麗的手指攥緊杯身,杯口冒出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鏡:"我對不起許梅。
她失蹤前給我打過電話,說王胖子要帶她去看新開發的山莊,我還笑她想傍大款...要是我當時多問兩句......"她突然哽咽起來,眼淚砸在杯蓋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施麗婭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指尖抵著冰涼的玻璃。
她望著樓下李寶的背影——那男人正仰頭看天,月光落在他眉心,有那麽一瞬,她好像看見一點金光,像顆被風吹亮的星子,轉瞬就沒了。"張叔。"她輕輕碰了碰旁邊張遠山的胳膊,老頭正眯著眼睛看李寶,手裏轉著枚銅錢,"您說寶子最近總做怪夢,是不是和那本《推背圖殘卷》有關?"
張遠山把銅錢收進兜裏,銅麵還帶著體溫:"他前天說夢見兩個白胡子老頭下棋,一個穿青衫,一個著道袍,棋盤上的子兒是天幹地支。
我琢磨著,許是袁天罡和李淳風給他托夢。"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寶微蹙的眉心,"剛才那金光...怕是三才陣的氣數動了。"
回上海的高鐵上,張麗麗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她的睫毛還掛著淚,手機屏保是和許梅的合影——兩個姑娘站在牡丹花叢裏,許梅的手腕上,那隻翡翠鐲子閃著溫潤的光。
趙婉兒翻出背包裏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記著乾陵的線索:"無字碑的方位對應北鬥,地宮入口可能在"天樞"位......"她抬頭看李寶,他正閉著眼靠在座椅上,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
施麗婭湊過去,用手機拍了張李寶的側影。
照片裏他眉心那點淡金沒被拍出來,但能看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影子,像隻停著的蝴蝶。"寶子最近總說累。"她小聲對趙婉兒說,"昨晚在酒店,他半夜突然坐起來,說聽見有人念"兩儀生四象,四象定陰陽"。"
張遠山從對麵探過身,把保溫杯推給李寶:"醒了就喝點。"李寶睜開眼,眼底還帶著剛睡醒的混沌。
他摸了摸眉心,那裏有點發燙,像被誰輕輕點了下。"張叔,我剛才夢見...夢見有條河,河對岸有座紅牆黑瓦的院子,門口掛著塊匾,寫著"第五閻羅殿"。"他說著打了個寒顫,高鐵穿過隧道,黑暗瞬間籠罩車廂,他恍惚看見車窗上倒映出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穿青衫,一個著道袍,正衝他微微頷首。
趙婉兒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讓他回過神。
她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鋼筆尖在紙上遊走:"等麗麗情緒穩定,我們就回西安。
袁天罡的星圖殘片,李淳風的龜甲刻痕,還有你夢裏的線索......"她的聲音輕卻堅定,像春夜的雨,滲進每個人的心裏。
施麗婭望著窗外掠過的燈火,突然碰了碰李寶的胳膊:"你眉心又亮了。"李寶摸了摸,什麽都沒摸到,卻聽見耳畔響起極輕的一聲歎息,像風穿過古寺的簷角。
他閉上眼睛,迷迷糊糊間,仿佛看見那座紅牆黑瓦的院子越來越近,門口的匾上,"第五閻羅殿"五個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