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黃帝鑄鏡引出陰陽寶鏡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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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推開酒店二樓餐廳的玻璃門時,韭菜包子的香氣裹著白蒙蒙的熱氣撲麵而來。
    趙婉兒正踮著腳從保溫桶裏夾包子,藍布圍裙的帶子在身後鬆鬆係著,發梢還沾著吹風機沒吹透的濕氣,見他進來立刻晃了晃手裏的竹筷:"快坐!
    張叔說這家的醋溜白菜比昨天還脆。"
    施麗婭坐在靠窗的木桌前,麵前攤著那本《終南山誌》,晨光透過紗簾在她肩頭織出一片淡金。
    她的手指還停在紅筆圈注的"鏡湖"二字上,聽見動靜抬眼,鏡片後的目光像浸了晨露的琉璃,"李寶,要杯紅棗茶嗎?
    張叔煮的。"
    李寶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時褲兜裏的檀木珠硌得大腿發疼——那是施麗婭昨晚整理舊書時從袖管裏滑出來的,他追出去還給她,她卻笑著說"送你鎮邪"。
    此刻珠子貼著皮膚的溫度,倒像是塊燒紅的炭,燙得他喉嚨發緊。
    "施姐,"他把手機裏搜索"西安鏡湖"跳出的二十七條無關結果推到桌子中央,"我查了,現在西安沒有叫鏡湖的地方。
    但你昨天說"鏡湖映月"..."他頓了頓,想起陰司裏那碗翻湧的孟婆湯,想起月光裏趙阿姨的臉,聲音低了些,"我夢裏...在陰司見過麵鏡子。
    那鏡子映著月亮,月亮裏是我去世的趙阿姨。
    袁天罡的星圖缺了人位,趙婉兒的手機屏保是牡丹,所有線索都往"鏡"上撞。"
    施麗婭的手指在書頁上輕輕一顫。
    她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後的眼睛突然亮得驚人:"原來我的胡言亂語真能幫上忙?"她笑起來時眼角有細紋,像片被風揉皺的銀杏葉,"我就說嘛,這些老典故不該爛在故紙堆裏。"
    趙婉兒端著青瓷碗坐過來,白菜的酸香混著醋味鑽進李寶鼻子。
    她把碗往李寶手邊推了推,又探頭去看施麗婭的書:"那鏡湖到底在哪兒?
    是古代的名字改了?"
    "黃帝鑄鏡傳說聽過嗎?"施麗婭合上書,指節叩了叩封麵,"《軒轅本紀》說黃帝鑄鏡十五麵,法月之數。
    正月鏡、二月鏡...直到十二月鏡,再加天鏡、地鏡、人鏡。
    其中人鏡最玄,能照因果,映生死。"她從帆布包裏摸出個銅製放大鏡,對著書頁邊緣的小字:"終南山誌裏提過,唐時鏡湖在太乙峪口,因水麵常映山月如鏡得名。
    後來山洪淤了湖床,慢慢就沒了。"
    李寶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想起陰司那麵鏡子裏的月亮,想起袁天罡星圖裏空缺的"人位",喉結動了動:"那...陰陽寶鏡呢?"
    施麗婭的放大鏡"哢嗒"掉在桌上。
    她抬頭時睫毛顫得像被風吹的蝶,"你從哪兒聽來的名字?"不等李寶回答又自顧自搖頭,"正史野史都沒寫過陰陽寶鏡,倒有說黃帝鑄鏡時引過昆侖玄鐵,鑄到最後一麵鏡時爐火燒了七七四十九天,鐵水凝成鏡胚時——"她突然壓低聲音,"鏡麵上浮出八個字:"陰陽同輝,因果自明"。"
    趙婉兒的包子咬了一半,醋汁順著嘴角往下淌。
    她抽了張紙巾擦嘴,眉頭皺成小括號:"可你剛說黃帝鑄了十五麵鏡,我之前在《述異記》裏看的是十二麵,怎麽數都對不上?"
    "書不同,說法自然不同。"施麗婭從帆布包底層翻出個牛皮紙信封,倒出十幾張泛黃的拓片,"這是我在敦煌文獻裏抄的《鑄鏡經》殘卷,上麵寫"黃帝采首山銅,鑄鏡廿八麵,應周天二十八宿"。"她指尖劃過拓片上模糊的篆字,"古人講"鏡者,景也",能照見影,自然能照見魂。
    所以帝王鑄鏡鎮陵寢,百姓懸鏡避邪祟——"她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李寶胸前晃動的檀木珠,"就像這"慈航"珠,也是借佛理鎮陰煞。"
    李寶摸了摸脖子上的珠子,忽然聽見窗外麻雀撲棱翅膀的聲音。
    他轉頭望向窗外,三樓晾衣繩上的白襯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後麵青灰色的終南山輪廓——張遠山說的向導九點到,現在牆上的掛鍾正指向八點十五分。
    "那鏡湖..."他轉回頭,施麗婭已經把拓片一張張收進信封,動作輕得像在收一捧月光,"太乙峪口現在叫鏡泉村,我昨天聯係了村支書。"她從口袋裏摸出張皺巴巴的便簽紙推過來,上麵用藍筆寫著"鏡泉村 劉主任 1385672","村後有片老銀杏林,第七棵樹下有塊斷碑,刻著"鏡湖故址"四個字。"
    趙婉兒突然"啊"了一聲。
    她掏出手機,屏保上的紅牡丹在晨光裏格外鮮豔——背景正是一片銀杏林,金黃的葉子鋪了滿地。
    李寶湊過去看,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鏡泉村 秋瑾紀念亭 2015.10"
    施麗婭的手在收信封時猛地一滯。
    她盯著手機屏幕,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餐廳門口突然傳來張遠山的大嗓門:"李寶!
    向導到了,說要先看你帶的羅盤!"
    李寶應了一聲,站起身時檀木珠從領口滑出來。
    施麗婭的目光追著珠子晃了晃,又落回趙婉兒的手機屏保上。
    她指尖輕輕敲了敲"秋瑾紀念亭"那行字,聲音輕得像片落在水麵的銀杏葉:"李寶...你可曾聽說過秋瑾?"施麗婭的問題像枚投進深潭的石子,在李寶記憶裏激起層層漣漪。
    他放下筷子,指節無意識摩挲著檀木珠,目光穿過玻璃窗落在遠處山尖——秋瑾的名字他聽過,是課本裏"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的鑒湖女俠。
    可這和鏡湖有什麽關聯?
    "秋瑾自號鑒湖女俠,"李寶開口時聲音發澀,像是從舊書堆裏翻出了落灰的記憶,"我大學時選修過近代女性史,她祖籍紹興,常說"鑒湖八百裏"。"他突然頓住,喉結滾動兩下,"施姐,鏡泉村的秋瑾紀念亭...難道和紹興的鑒湖有關?"
    施麗婭的指尖在手機屏保上輕輕一按,照片裏的銀杏葉仿佛被按進了時光褶皺:"你猜對了。"她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紹興古有鏡湖,東漢時為防澇修了鑒湖,後世多稱鑒湖。
    秋瑾的"鑒湖女俠"正是由此而來。"
    趙婉兒的筷子"當啷"掉在青瓷碗沿。
    她彎腰去撿,發頂翹起的呆毛掃過桌布,再抬頭時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所以西安的鏡泉村是鏡湖故址,紹興的鑒湖也是鏡湖?
    兩個地方都叫過鏡湖?"
    "地理變遷常有的事。"施麗婭從帆布包摸出個牛皮筆記本,快速翻到夾著銀杏葉書簽的那頁,"《水經注》載會稽山陰有鏡湖,"水平如鏡,朗若明鑒";《終南山誌》裏的鏡湖是"峰巒倒浸,月映潭心"。
    兩處相隔千裏,卻都因水麵如鏡得名。"她把本子轉向李寶,頁邊密密麻麻的批注裏,"黃帝鑄鏡"四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但《鑄鏡經》殘卷提到,黃帝采銅鑄鏡時,曾"引鏡湖之水淬其鋒"。"
    李寶的後槽牙突然咬得發酸。
    他想起陰司那麵鏡子裏翻湧的月光,想起袁天罡星圖上缺了一角的"人位",指節抵著太陽穴輕聲道:"所以關鍵在"淬鏡之水"?"
    "正是。"施麗婭的聲音陡然輕了,像怕驚散了什麽,"銅鏡鑄造最講究淬火,好水養鏡,能讓鏡麵承天地氣。
    終南山鏡湖在唐時幹涸,紹興鑒湖卻一直流到現在——"她突然抓起趙婉兒的手機,指尖點著照片裏的銀杏林,"鏡泉村的斷碑是唐刻,紹興鑒湖有宋時的"鑄鏡台"遺址,你說黃帝鑄鏡的真正所在,更可能是哪裏?"
    李寶的呼吸突然滯在胸口。
    他望著窗外終南山的輪廓,又望向施麗婭筆記本上的批注,喉結動了動:"你是說...我們該去紹興?"
    "至少該去看看。"施麗婭合上筆記本,動作輕得像在合上一個秘密,"張遠山聯係的向導是找終南山古墓的,可陰陽寶鏡的線索...已經漂到錢塘江了。"
    趙婉兒突然"噗嗤"笑出聲。
    她抽了張紙巾擦去嘴角的醋漬,指了指李寶胸前晃動的檀木珠:"那咱們現在就買去紹興的票?
    我手機裏還有鏡泉村的照片,說不定能和鑒湖的比對——"
    "先聽個故事。"施麗婭按住她剛要摸手機的手,目光卻落在李寶臉上,"《古鏡記》讀過嗎?"
    李寶搖頭。
    他注意到施麗婭說話時,手指一直在摩挲筆記本封皮上的銀杏葉,像是在摩挲一段活過來的曆史。
    "隋末有個叫王度的,得了麵古鏡。"施麗婭的聲音像浸了月光的琴弦,"那鏡背刻著"黃帝神鏡"四個字,能照妖邪、鎮疫病。
    他有個朋友薛俠,持一口"斷蛇"寶劍。
    兩人比試時,寶劍砍在鏡麵上——"她突然停住,指尖重重敲了下桌麵,"劍刃崩了,鏡麵卻連道白痕都沒有。
    更奇的是,每逢月圓之夜,鏡中會浮出個模糊的影子,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趙婉兒的肩膀輕輕抖了下。
    她把椅子往李寶身邊挪了挪,發梢掃過他手背:"後來呢?"
    "後來王度把鏡子掛在院中的老槐樹上,說"此鏡受月光滋養,非人間俗物"。"施麗婭的聲音更低了,"他去世前在筆記裏寫,鏡中倒影有時像山,有時像水,有次竟映出了"陰陽同輝"四個金字——"她突然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李寶,"和你說的陰陽寶鏡,像不像?"
    李寶的檀木珠突然燙得驚人。
    他摸出手機翻到日曆,九月十五的圓月被他標成了紅色——正是陰司裏那麵鏡子顯影的日子。"所以黃帝鑄鏡...可能不止是傳說?"
    "是不是傳說,去紹興看看就知道了。"施麗婭站起身收拾拓片,帆布包拉鏈的金屬聲在餐廳裏格外清脆,"我讓張遠山改訂去紹興的車票,下午三點的高鐵。"她轉頭對趙婉兒笑,眼角的細紋裏落滿晨光,"你把鏡泉村的照片整理好,到了紹興咱們對看。"
    趙婉兒立刻掏出手機開始翻相冊,發頂的呆毛隨著動作一翹一翹。
    李寶望著她屏保上的紅牡丹,又望向施麗婭肩頭的《終南山誌》,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張遠山的向導抱著羅盤站在酒店門口,正仰頭往二樓張望。
    "李寶!"張遠山的大嗓門穿透玻璃,"向導說他堂哥在紹興做古玩生意,說不定能幫上忙!"
    李寶應了一聲,伸手去拿椅背上的外套。
    檀木珠從領口滑出,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
    他望著施麗婭把拓片小心收進牛皮信封的樣子,忽然想起陰司那麵鏡子裏的月亮——或許紹興的鑒湖,正浮著另一輪等待被照見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