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別有洞天驚現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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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還在飄,卻細得像蛛絲,黏在眾人睫毛上。
李寶抹了把臉,指腹蹭過嘴角的雨水,鹹滋滋的——是汗混著雨落進去了。
他蹲下身,指尖叩了叩繩子,濕漉漉的麻線在掌心洇出個淡青的印子:"再來一次,咱們咬咬牙。"
錢一多把外套脫了,露出精瘦的脊背,肌肉在雨霧裏繃成鐵條:"寶子你喊號子,我準保把吃奶的勁都使上。"趙婉兒搓了搓凍紅的手,清了清嗓子,聲音裏卻帶了點顫:"一——二——"
五個人的腳再次抵住青石板,繩子"吱呀"一聲繃直。
李寶能聽見自己關節的響聲,像老木門軸在轉。
龜丞相像的底座終於動了,這次不是寸寸挪,而是"哢"地滑出半尺,青石板被磨出刺啦刺啦的響。
施麗婭踉蹌兩步,被張遠山扶住肩膀,發梢掃過他手背,涼得他一哆嗦。
"撐住!"李寶吼了一嗓子,後槽牙咬得發疼。
繩子在掌心勒出深溝,疼得他眼眶發酸。
錢一多的脖子紅得像煮熟的蝦,汗珠順著下巴砸在地上,濺起小水花。
趙婉兒的號子越喊越急,像敲在人神經上的鼓點。
"咚!"
最後一下用力,神像底座重重磕在地上。
眾人同時鬆了手,繩子"啪"地甩在青石板上。
李寶踉蹌兩步,後背抵著廟牆才站穩,喉嚨裏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錢一多直接蹲在地上,胸脯劇烈起伏,每喘一口氣都帶著哨音。
施麗婭扶著龜丞相像的爪子,指甲縫裏全是青石板的碎屑。
張遠山彎腰揉著膝蓋,指節捏得哢哢響:"好家夥,這底座怕不是裹了鉛?"
李寶順著縫隙看過去——黑洞比剛才寬了三倍,能清晰看見裏麵的石壁,泛著青幽幽的光。
更奇的是,洞底並列橫著兩根石條,表麵刻滿細密的雲紋,像兩條蟄伏的龍。
他蹲下來,鼻尖幾乎要碰到洞口,陳腐的土味更濃了,混著的龍腦香卻更清晰,甜絲絲的,直往人肺裏鑽。
"這是機關。"李寶伸手摸了摸洞邊的石壁,粗糙的石粒硌得指尖發疼,"玄武陣講究藏風聚氣,神像底座壓著的,該是生門。
這兩根石條..."他用指節敲了敲,聲音悶響,"像是頂門杠。
古人怕地宮進氣,用石條封死生門,咱們剛才挪開神像,等於拔了門閂。"
錢一多也湊過來,蹲得膝蓋哢嗒響:"那這洞咋往西邊偏?
咱進來時大蛇是從東邊竄的,該不會..."他突然閉了嘴,喉結動了動。
李寶明白他沒說的話——大蛇會不會就藏在這洞裏?
"蛇趨陰,這洞底下涼。"李寶盯著石條上的雲紋,那紋路繞著石條轉了三圈,和他在《唐六典》裏見過的地宮封門圖一模一樣,"但剛才那蛇竄得急,要是進了洞,咱們挪底座時早該驚著它。
要麽它另有出路,要麽..."他頓了頓,後頸突然起了層雞皮疙瘩,"要麽這洞底下,有更厲害的東西鎮著。"
廟外的風突然大了,卷著雨絲灌進來,吹得神像前的燭火忽明忽暗。
施麗婭打了個寒顫,抱住胳膊:"寶子你別嚇我們。"
"要我說,別猜了。"張遠山拍了拍腰間的登山鎬,金屬撞出脆響,"直接下洞看看不就得了?"
李寶猛地抬頭。
張遠山的話像根針,紮破了他心裏那團亂麻——他剛才光顧著分析機關,倒忘了最直接的法子是探路。
可下洞...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勒痕還在滲血,指甲縫裏全是繩子的纖維。
"我下。"李寶話音剛落,趙婉兒就抓住他胳膊,指尖涼得像冰:"不行!
你是主心骨,要摔著碰著咋辦?"施麗婭也湊過來,發梢掃過他手背:"要下一起下,我帶了強光手電。"
李寶反手握住趙婉兒的手,她的手指細得像竹枝,卻攥得死緊。
他能看見她眼底的水光,睫毛上還沾著雨珠,顫得人心慌:"婉兒,我學過攀岩,繩子結得牢。
再說..."他扯出個笑,"要是洞裏有機關,我反應快,能先躲。"
錢一多蹲在地上沒動,卻突然插了句:"寶子說得對。
咱們五個裏,就他摸過最多的古墓圖紙,真碰著啥,他能認出來。"張遠山拍了拍登山鎬:"我在洞口守著,繩子一緊我就拉。"
趙婉兒的手慢慢鬆了,卻還是攥著李寶衣角:"你要是覺著不對,立刻喊。"施麗婭把強光手電塞進他手裏,塑料外殼還帶著她掌心的溫度:"照著腳底下,別踩空。"
李寶把繩子在腰間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得繩子跟著顫。
洞底的石條在手電光裏泛著冷光,雲紋像活了似的,順著石條往上爬。
他深吸一口氣,雨絲鑽進鼻腔,帶著股若有若無的甜——是龍腦香,更濃了。
"我下去了。"他衝眾人笑了笑,手指扣住洞邊的石棱,慢慢往下滑。
繩子在掌心蹭著,粗礪得像老樹皮。
洞底的風往上湧,吹得他後頸發涼,卻也裹著股熱氣,像有什麽活物,在黑暗裏喘著氣。
李寶的登山靴蹭過洞壁時,指尖忽然觸到一片平滑。
他懸在半空中的身子頓住——原本粗糙的石灰岩壁,在離洞底三尺處突然變得平整如鏡,像是被人用鈍器反複打磨過。
手電光掃過去,石麵上竟浮著層暗金色,像月光浸在水麵上的碎銀。
"咚。"他的腳終於觸到實地。
洞底比想象中寬敞,能容兩人並肩站立。
剛才在洞口看到的兩根石條橫在左側,雲紋裏卡著半片褪色的紅綢,像被風卷進去的殘燭。
右側石壁卻有道半人高的橫向裂縫,黑黢黢的,手電光打進去,竟在五米外映出點幽藍的光——不是石頭的反光,是活物似的,隨著他的呼吸明滅。
李寶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摸出腰間的洛陽鏟敲了敲裂縫邊緣,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夯土層——這是人工開鑿的暗道。
龍腦香突然濃得嗆人,甜絲絲的氣味裹著潮氣鑽進鼻腔,他想起袁天罡筆記裏那句"生門藏香,引魂入穀",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來。
"寶子?"洞外傳進趙婉兒的喊,帶著回音,"能聽見不?"
他把鏟子別回腰裏,手在褲腿上蹭了蹭汗:"聽見!
我往裏頭探探!"話音未落,裂縫裏的幽藍突然大亮,像有人舉著盞琉璃燈走過來。
他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腰抵上石條,卻撞得那紅綢簌簌飄落——綢子背麵用朱砂寫著"開生門者,見天光",字跡已經模糊,卻還能辨出是李淳風的筆鋒。
李寶的喉嚨發緊。
他記得《推背圖》殘卷裏提過,乾陵地宮入口設"陰陽雙門",生門通外,死門入陵。
如果這暗道是生門,那幽藍的光...他握緊手電,咬了咬牙,側身擠進裂縫。
石道越走越寬,牆根堆著半腐的藤蔓,踩上去發出爛泥似的聲響。
幽藍的光越來越近,等轉過最後一個彎,他突然被晃得眯起眼——眼前豁然開朗,整麵山壁被削出個半圓缺口,月光混著雨霧斜斜照進來,落在下方深不見底的天坑裏。
天坑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四周峭壁垂著瀑布,水幕在月光下泛著珍珠白,砸在穀底的深潭裏,濺起的水霧裹著大片大片的野牡丹。
紅的、粉的、白的,從潭邊的小島一直開到峭壁縫隙裏,花瓣被風卷起,像下了場彩色的雪。
潭中央的小島卻奇了,遍生著拇指粗的青銅燈樹,燈盞裏的膏油還在燒,幽藍的火焰舔著燈芯,把整座島映得像塊浸在藍墨裏的玉。
"我艸——"李寶的聲音卡在喉嚨裏,他撲到缺口邊緣,指尖摳進石縫,"這...這是活人住的地兒嗎?"
洞外傳進急促的腳步聲。
趙婉兒的喊帶著哭腔:"寶子!
寶子你咋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吼得太急,趕緊扒著石道往回跑:"沒事!
沒事!
快喊大夥過來!"等鑽出裂縫時,額角的汗已經順著下巴滴進衣領。
錢一多正扒著洞口往下望,見他冒頭,趕緊伸手拽:"可算上來了!
你剛才那嗓子,嚇我一跳!"
李寶被拉得踉蹌,卻顧不上站穩,抓著錢一多的胳膊直晃:"老錢,你跟我來!"他拽著人又往石道跑,趙婉兒在後麵追,發梢掃過施麗婭的手背:"等等我!"張遠山摸著登山鎬跟在最後,靴底在濕滑的石麵上蹭出刺耳的響。
等五個人擠在山壁缺口前時,潭水的轟鳴突然灌進耳朵。
施麗婭的手電"啪嗒"掉在地上,她捂住嘴,眼睛瞪得發疼——那些野牡丹的花瓣正打著旋兒往上飛,像被無形的手托著,在天坑中央織成張彩網。
趙婉兒的手指掐進李寶掌心,涼得他一顫:"這...這是"花雨陣"?
袁先生筆記裏寫的...能聚氣養魂的花雨陣?"
錢一多的喉結動了動,伸手指向潭中島:"那燈...那燈咋還亮著?
一千三百年前的油,能燒這麽久?"張遠山眯起眼,登山鎬尖輕輕敲著石壁:"燈油裏摻了鮫脂。
我在敦煌壁畫見過,這種燈點上能燒千年,滅了見風就著。"
李寶沒說話。
他盯著小島中央那座半隱在花霧裏的石屋,門楣上的"天罡居"三個字被燈照得發亮,和袁天罡留給徒弟的玉佩刻痕分毫不差。
龍腦香就是從那兒飄來的,混著點若有若無的藥香——是袁天罡筆記裏提過的"續命散",用千年人參和天山雪蓮熬的,能吊住將死之人的氣。
"目標在島上。"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袁先生說過,他和李淳風為乾陵設局,真正的"局眼"藏在生門後的養魂穀。
這島...就是局眼。"
趙婉兒鬆開他的手,從背包裏摸出防水地圖:"我查過衛星圖,這帶是斷裂帶,地下河改道才形成天坑。
可衛星圖上沒這些花...也沒燈。"她的指甲敲著地圖空白處,"說明有人在維護。"
施麗婭蹲下身撿手電,指尖碰到片飄落的牡丹瓣,涼絲絲的,還帶著露水:"維護?
誰能在這兒待一千多年?"
"先別猜。"李寶扯了扯背包帶,金屬扣撞出脆響,"收拾裝備,咱們下穀。"他指了指天坑東側的峭壁,"那邊有攀岩繩的痕跡,應該是古人留的。
順著瀑布邊的石棱下,能到潭邊。"
錢一多蹲下去檢查登山繩,繩子在他掌心繃成直線:"我打頭。
寶子你中間,婉兒斷後。"張遠山把安全鎖扣在腰間,衝施麗婭晃了晃:"你跟著我,踩著我的腳印。"
趙婉兒突然拽住李寶衣袖,她的手指還在抖,卻笑得很穩:"我剛才在洞口摸了摸石壁,裂縫裏有新蹭的泥。"她壓低聲音,"有人比咱們早到。"
李寶的後頸又起了雞皮疙瘩。
他望著潭中島幽藍的燈火,突然想起下洞時石道裏那半片紅綢——朱砂字的邊緣有新鮮的刮痕,像是被刀尖挑過。
風卷著花雨撲進來,打在他臉上,甜絲絲的香氣裏,混進縷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走。"他拍了拍趙婉兒的手,轉身走向峭壁,"不管是誰,咱們得趕在前麵。"
眾人開始整理登山鎬和安全鎖時,天坑裏的花雨突然轉了方向。
原本往上飛的花瓣"刷"地往下落,像被誰抽走了看不見的線。
潭中島的燈樹同時明滅三次,幽藍的火光裏,石屋的門"吱呀"響了一聲,露出條半指寬的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