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唐墓夜盜竟遇空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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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爬過山脊時,藍牌金杯在小山坡下的土路上刹住。
    錢一多推開車門,腐葉混著濕土的腥氣立刻湧進鼻腔——和他三天前用洛陽鏟探到的土質裏的味道不太對,更淡,像被水衝過似的。
    "到地兒了。"小三子拍了拍前座椅背,手電筒的白光掃過坡上的灌木叢,"老錢,您看這位置對嗎?"
    錢一多沒接話。
    他彎腰從後備廂摸出折疊鏟,指節蹭過金屬柄上的劃痕——這是李寶今早塞給他的,柄裏嵌著微型攝像頭。
    抬頭時,蒙麵人正蹲在路邊係鞋帶,黑色頭套下露出的後頸泛著青白,像塊泡在陰溝裏的磚。
    "走。"錢一多踢了踢腳邊的碎石,碎石骨碌碌滾進草叢,驚起幾隻夜蟲。
    他走在最前,鞋底碾碎的野菊香飄起來,混著風裏若有若無的土腥,讓他後頸的舊疤又開始發燙。
    三天前在夜店,陪酒女耳後的泥灰,小三子袖口的土渣,還有李寶說"老糧庫監控已黑"時的語氣,突然在腦子裏串成線。
    "就在這。"蒙麵人突然停住,手電筒光束釘在兩棵歪脖子鬆樹中間,"上個月踩點時,我在這探到五花土,下邊三尺有夯土層。"
    錢一多沒應聲,蹲下身用折疊鏟劃開表層腐葉。
    月光漏下來,露出下邊摻雜著碎陶片的花土——紅、黃、灰三色交疊,確實是古墓特有的五花夯土。
    他用指甲摳起一點土,撚碎時卻皺了眉:"太鬆。"
    "啥?"小三子湊過來,煙味裹著酒氣噴在他後頸,"老錢您說土鬆?"
    "正常夯土得壓三層,"錢一多把土撒在地上,"這層頂多夯過一遍。"他抬頭看蒙麵人,頭套下的眼睛突然縮了縮,"要麽是新填的,要麽..."
    "要麽咋?"小三子摸出煙盒,火柴擦燃的瞬間照亮他臉上的疤,"咱幹這行的,還能怕新填的土?
    挖!"
    鐵鍬磕在夯土上的聲響驚飛了半坡的烏鴉。
    錢一多握著洛陽鏟站在盜洞邊,看蒙麵人用繩子往上提土,每鏟土倒在灌木從裏時,他都眯眼數著——第三十七鏟時,金屬突然發出悶響。
    "觸底了!"小三子扒著盜洞口喊,手電筒光往下照,映出青灰色的磚縫,"金剛牆!"
    錢一多的心跳快了半拍。
    他接過小三子遞來的撬棍,手腕發力時,舊疤隨著肌肉拉扯隱隱作痛。
    磚縫裏的石灰簌簌往下掉,露出牆後黑黢黢的空間——墓室的黴味湧上來,比外邊的土腥更沉,帶著股說不出的腐甜。
    "成了。"錢一多抹了把臉上的汗,泥灰混著汗水在下巴上洇出條黑道。
    他率先爬進盜洞,腳剛觸到墓室地麵,後頸就竄起涼意——這涼意不是因為潮濕,而是太靜了。
    正常漢唐墓室該有的陶俑磕碰聲、棺木裂響,這兒全沒有。
    "手電。"他回頭衝上邊喊。
    小三子的光束掃過來時,錢一多看見墓室中央擺著具紅漆棺材,左右兩間側室的門大敞著,像兩張黑洞洞的嘴。
    "側室!"小三子從盜洞擠進來,踹了踹左邊側室的門檻,"老錢您看,這磚是唐式蓮花紋,少說一千三百年!"他話音未落,蒙麵人也擠了進來,頭套上沾著盜洞壁的土,像戴了頂灰帽子。
    錢一多沒接話。
    他蹲在側室門口,手指劃過地麵——沒有任何器物拖行的痕跡,連個陶片碴都沒剩。"去開棺。"他衝小三子抬了抬下巴。
    紅漆棺蓋被撬棍掀開的瞬間,三束手電光全聚了上去。
    空的。
    棺底鋪著層褪色的錦緞,連塊玉片都沒有。
    "操!"小三子的手電"哐當"掉在地上,光束亂晃著照到蒙麵人的腳——他的鞋尖在抖,"老錢,這...這咋回事?"
    錢一多沒說話。
    他彎腰撿起棺蓋內側的銅釘,指尖沾了層細灰——是被人用軟布擦過的痕跡。
    轉身時,光束掃過墓室頂,他突然頓住:"上邊。"
    三人抬頭。
    月光從盜洞漏下來,照見墓室穹頂上有道巴掌寬的裂縫,邊緣的磚縫裏塞著半截草繩——草繩還泛著青,是新的。
    "有人比咱們早。"錢一多捏著草繩,指節捏得發白,"盜洞打完沒回填,用草繩堵磚縫——這是行裏生手幹的。"他轉頭盯著蒙麵人,頭套下的喉結上下滾動,"上個月踩點時,你說這墓沒動過?"
    "我...我真沒看出來!"蒙麵人往後退,後腰撞在棺材上發出悶響,"我探土的時候,下邊全是夯土,誰能想到..."
    "夯土鬆成那樣,你會看不出?"錢一多往前逼了一步,折疊鏟的金屬頭擦過棺材,"唐墓隨葬品放側室,主棺放棺床,這墓室側室空成白板,主棺連塊碎玉都沒剩——你當我是棒槌?"
    小三子突然扯了扯他袖子:"會不會是疑塚?
    我聽說...""疑塚?"錢一多打斷他,用鏟尖敲了敲墓室牆,"疑塚用的是虛土堆,這牆裏摻了糯米漿,是真墓室。"他盯著蒙麵人,聲音突然沉下來,"要麽你眼瞎,要麽..."
    風從盜洞灌進來,吹得棺蓋內側的錦緞簌簌作響。
    蒙麵人的頭套被吹得掀起來一角,露出下邊泛青的臉——那不是緊張,是害怕。
    錢一多的手摸向褲袋裏的手機,李寶的定位在三公裏外閃著紅點。
    他盯著蒙麵人發抖的指尖,突然笑了:"老板要知道你拿空墳騙他..."
    後半句被風聲卷走了。
    墓室裏突然響起"哢"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裂開了。
    三人同時轉頭,月光剛好照亮側室門後的影子——那影子比門框寬了兩寸,正緩緩往下滴著什麽。
    錢一多的舊疤燙得厲害。
    他摸出折疊鏟握緊,餘光瞥見蒙麵人正往盜洞退,鞋跟在磚地上刮出刺耳的響。
    "跑?"小三子吼了一聲,撲過去抓住蒙麵人的衣領。
    頭套被扯下來的瞬間,錢一多看清了那張臉——是上個月在文保所門口見過的實習生,脖子上還掛著沒摘的工作牌。
    月光突然被雲遮住了。
    墓室陷入黑暗前,錢一多最後看見的,是實習生後腰別著的洛陽鏟——鏟頭沾著新鮮的紅漆,和主棺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黑暗隻持續了十秒鍾。
    小三子罵罵咧咧地蹲下摸手電筒,金屬外殼撞在磚地上發出悶響,光束重新亮起時,錢一多正盯著實習生脖子上的工作牌——"文保所實習研究員 周明"幾個字在冷光下泛著白,像道催命符。
    "老錢,這...這小子是文保的?"小三子的煙盒掉在腳邊,抽出的煙卷在指間打顫,"那他咋混進咱們這兒?"
    錢一多沒答話。
    他彎腰撿起實習生掉在地上的洛陽鏟,鏟頭沾著的紅漆還沒幹透,在電筒光下亮得紮眼——和主棺上剝落的紅漆紋路嚴絲合縫。"上個月文保所來這片區普查,"他用鏟尖挑起實習生的工作牌,"他天天蹲在坡下記坐標,說是測地表沉降。"
    "那又咋樣?"小三子撓了撓後頸的疤,"難不成他早把墓盜了?"
    "夯土鬆成篩子,是因為他填回去時沒壓實。"錢一多踢了踢腳邊的五花土,"草繩是新的,說明他打完盜洞怕漏風,隨便塞了把草應付——生手才這麽幹。
    側室連陶片都沒剩?"他用鏟柄敲了敲左邊側室的地麵,"他搬東西時戴了手套,連拖痕都擦幹淨了。
    主棺?"他猛地掀開棺蓋,錦緞被風掀起一角,"棺底的灰是擦棺布蹭的,他怕留指紋。"
    小三子的喉結動了動:"那...那會不會是疑塚?
    我聽老輩說..."
    "疑塚的牆是虛的!"錢一多打斷他,鏟尖"當"地戳進牆裏,"這牆摻了糯米漿,敲著發悶——真墓室!"他轉身逼近實習生,後者後背抵著棺槨,膝蓋已經彎成了篩糠,"他引咱們來空墳,就是要讓老板以為他踩點準,回頭好領賞錢!"
    "我...我沒!"實習生的聲音帶著哭腔,工作牌撞在棺木上叮當作響,"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墓裏有啥,沒敢拿東西!"
    "沒拿東西?"錢一多舉起洛陽鏟,鏟頭在電筒光下閃著冷光,"你鏟頭的紅漆是主棺上刮的,指甲縫裏的銅鏽是側室門環上蹭的——當我瞎?"他的舊疤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這是他每次動殺心時的征兆,"老板最恨被底下人耍。
    道上規矩,騙老板的人..."他盯著實習生煞白的臉,"得永遠躺進自己找的空棺材裏。"
    墓室裏的風突然大了。
    盜洞口的灌木被吹得沙沙作響,吹得棺蓋上的錦緞嘩啦翻卷。
    小三子伸手去拉錢一多的胳膊,卻被他甩開:"老錢,這...這事兒是不是得先問老板?"
    "老板要是知道咱們帶個吃裏扒外的回來,第一個砍的是你我!"錢一多的聲音像淬了冰,"他把空墳當寶坑騙咱們下來,現在露餡了——"他舉起鏟柄,重重砸在實習生腳邊的磚地上,"要麽他躺棺材裏,要麽咱們躺!"
    實習生突然尖叫起來,聲音撞在墓室穹頂上又彈回來,像無數隻指甲在刮玻璃。
    他掙紮著去夠後腰的洛陽鏟,卻被小三子一腳踹開。
    錢一多踩著他的手腕,聽著骨頭發出的脆響,彎腰扯下他脖子上的工作牌,"文保所的人?
    正好,明早警察來收屍,還能給你立塊碑。"
    實習生的眼淚混著鼻涕糊在臉上,他盯著錢一多舉到頭頂的洛陽鏟,突然猛地抬起手——不是反抗,而是抓住自己臉上的頭套。
    黑色布料被扯下的瞬間,月光剛好穿透雲隙,照亮他左邊耳後一道月牙形的疤痕——和三天前夜店陪酒女耳後的泥灰下,那道若隱若現的印記,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