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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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半仙閉眼前最後那聲翡翠耳環落地的輕響,被警笛的尖嘯撕得粉碎。
    他本以為自己會就此沉入黑暗,可後頸突然被人狠狠掐住,像是被提溜的死雞般撞回青石板地麵。
    "裝什麽死?"小三子的聲音裹著冰碴子,拇指重重碾過他人中,"孟衝那蠢貨捅死錢老二時,你以為真以為是他自己起的殺心?"
    李半仙的眼皮顫了顫。
    三天前在盜洞分贓時,錢老二突然紅著眼撲向孟衝的畫麵,像被熱油潑開的舊賬——當時他還以為是分金不均起的爭執,此刻從喉管裏湧上來的腥甜卻比黑血更燙。
    "你上個月往錢老二的酒裏下了朱砂粉,"小三子蹲下來,皮靴尖碾過李半仙手背的骨節,"我不過往他煙杆裏多摻了半撮曼陀羅。"他歪頭笑,夜明珠的光在他耳後銀釘上跳,"那老東西發瘋時喊的"半仙害我",可是我親手塞到他嘴裏的話。"
    李半仙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他想抬手去掐小三子的脖子,可中毒的右手剛抬到腰間就重重砸回地麵,指縫裏滲的血在青磚上洇出朵畸形的花。
    "你當我真佩服你找墓的本事?"小三子扯了扯染著黑血的衣領,站起身時皮夾克發出細碎的摩擦聲,"你讓孟衝去踩點、錢家兄弟當苦力,我就給你加把火——讓孟衝以為錢老二要獨吞主棺的金器,讓錢老二以為孟衝偷了他藏在棺材縫裏的玉扳指。"他蹲下來拍李半仙的臉,"多好的局啊,兩撥人火並,活口隻剩你這個"無辜的老向導"。"
    李半仙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血濺在小三子褲腿上,染髒了那行"西安·吉祥村"的褪色刺繡。
    他想起半月前在鹹陽麵館,小三子蹲在門口給李素梅剝煮玉米的模樣——那時這小子眼裏還帶著點憨,怎麽就...
    "你以為我是怎麽找到袁天罡星圖的?"小三子像是看出他心思,從口袋裏摸出個銅鑰匙晃了晃,"素梅上個月在你枕頭底下翻到的,說你總摸著個鐵盒掉眼淚。"他把鑰匙拍在李半仙胸口,"她還說,你總念叨"等倒完這票,就帶素梅去南方開茶館"——"
    "素梅!"李半仙突然扭頭。
    穿湖藍棉衫的女人正縮在墓室角落,發梢沾著盜洞落的土,左手死死攥著胸口的銀鎖。
    聽見自己名字時她抖了下,銀鎖扣撞在肋骨上發出輕響,像極了去年中秋兩人在城牆根聽的秦腔板鼓。
    "你...你怎麽能..."李半仙的聲音啞得像破風箱。
    李素梅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石棺。
    她睫毛劇烈顫動著,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擠出句:"半仙哥,我就是...想看看那鐵盒裏是不是真有去南方的船票。"
    "船票?"小三子嗤笑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翡翠耳環——那是李半仙上個月在回民街沒舍得買的,此刻在他掌心泛著幽綠的光,"他連給你買對耳環都要算成本,還指望船票?"他轉向李素梅,"不過你倒是幫了大忙——要不是你把星圖拓本塞進我包裏,我上哪兒找得到乾陵外藏坑的具體位置?"
    李半仙的指甲深深摳進青磚縫裏。
    他想起三天前主棺開啟時,李素梅說要去洞口望風,卻在他轉身時往酒壇裏多倒了盞茶——原來那不是體貼,是往他的命裏摻毒。
    "現在該算算賬了。"小三子突然抽出腰間的彈簧刀。
    刀鞘上的血漬還沒幹,在夜明珠下泛著暗紅,"素梅,你陪半仙哥一起走,省得他路上孤單。"
    "你說什麽?"李素梅的聲音突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我們不是說好了...等拿到真貨就分錢,你帶我去...去..."
    "去南方?"小三子把刀在指尖轉了個花,"你當我是傻子?
    留著你們兩個活口,等警察審起來,第一個咬出來的就是我。"他一步步逼近李素梅,"再說了——"刀尖挑起她下巴,"你能背叛他,就能背叛我。"
    李素梅突然撲向李半仙。
    她膝蓋撞在青磚上的悶響,混著哭腔:"半仙哥救我!
    我、我就是貪點小便宜,沒想害你啊!"她染著丹蔻的手指抓住李半仙手腕,指甲幾乎要摳進他血肉裏,"你不是說...說要帶我過安穩日子嗎?"
    李半仙望著她發間晃動的銀簪——那是他去年在洛陽老巷花五塊錢買的,刻著"素梅"兩個歪扭小字。
    此刻銀簪上沾著土,像根生了鏽的針,紮得他眼睛發疼。
    "傻丫頭。"他突然笑了,黑血從嘴角淌到下巴,"我早該想到...能被錢買動的人,也會被更多的錢買走。"
    小三子的刀光閃起時,李素梅的尖叫像被掐斷的嗩呐。
    刀刃沒入胸膛的悶響,混著布料撕裂聲。
    李素梅瞪圓的眼睛裏映著小三子扭曲的臉,雙手還保持著抓向李半仙的姿勢,指縫間漏下的血滴在青磚上,和李半仙的黑血混作一團,紅得像要燒起來。
    "素梅..."李半仙伸出手,卻隻碰到她垂落的指尖。
    那溫度還帶著活人餘溫,卻比墓室的風更冷。
    小三子抽刀時,李素梅的身體重重砸在他腳邊。
    鮮血順著磚縫蜿蜒,漫過李半仙的手背,又往他腰間滲——那裏纏著半張浸血的地圖。
    警笛聲已經近在咫尺,盜洞口傳來李寶喊"錢叔"的聲音。
    小三子低頭擦了擦刀刃,抬頭時眼睛亮得反常:"現在該你了,半仙。"
    他握著還在滴血的匕首,一步步朝李半仙逼近。
    李半仙望著那抹血色,逼近,突然想起袁天罡墓裏的星圖——當年他跪在星圖下發誓要倒空唐陵時,頭頂的星子那麽亮,亮得他看不見自己身後的影子。
    此刻,那影子正握著帶血的刀,踩碎了他最後半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