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車禍疑雲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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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壓得人胸口發悶,李寶攥著發燙的銀鐲衝進醫院時,消毒水的氣味撞得他鼻尖發酸。
走廊盡頭的護士站亂成一團,白大褂們抓著被扯斷的約束帶,臉上還掛著後怕的汗。
“往停車場去了!”值班護士指著窗外,“他搶了護工的電動車鑰匙,說要去徐名達家——”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劇烈的引擎轟鳴。
李寶扒著窗台往下看,隻見徐勝達像團燃燒的火焰,跨在電動車上搖搖晃晃衝出大門,他的病號服下擺被風掀起,露出小腿上未拆的縫合線,血珠順著蒼白的皮膚往下淌,在車座上洇出暗紅的痕跡。
“他剛做完開顱手術!”護士長的聲音帶著哭腔,“顱內還有積血,不能受刺激的——”
宋瑞安的警笛已經在樓下炸響。
李寶轉身時撞翻了導診台的花瓶,玻璃碎片濺在腳邊,他卻像沒知覺似的,跟著宋瑞安往樓下狂奔:“徐名達住徐家莊西頭,後巷有個廢棄的磨坊!”
電動車在鄉間土路上顛簸,徐勝達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能聽見張玥的聲音,就在風裏,就在車輪碾過的碎石子兒裏。
三天前那個雨夜,她穿著新買的紅棉襖坐他後座,說等領了證就把銀鐲換對龍鳳環。
可現在那鐲子在李寶手裏,而張玥的頭——
“砰!”
警車的保險杠擦過電動車後輪,徐勝達被甩進路邊的玉米地。
他在泥裏滾了兩圈,又瘋了似的爬起來,指甲摳進泥土裏,指縫滲出的血和雨水混在一起。
追上來的交警小王去拉他胳膊,被他一口咬在手腕上,血腥味在齒間炸開時,徐勝達突然笑了:“你們攔不住的,張玥要見他……她要親自問他,為什麽刹車失靈了還不鬆油門!”
“徐勝達!”李寶撲過去按住他的肩膀,掌心能摸到骨頭硌得生疼,“張玥的事我們查,你現在這樣,她在天上該心疼了!”
徐勝達突然安靜下來。
他仰起臉,雨水順著裂開的嘴唇往下淌,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她托夢給我了……說她的頭卡在涵洞磚縫裏,冷得厲害。可警察說那是意外,說徐名達喝了酒,說刹車失靈是老毛病……”他突然揪住李寶的衣領,“可徐名達上個月剛給三輪摩托換了新刹車!我幫他搬過零件的!”
雨越下越大。
宋瑞安給徐勝達戴上約束帶時,李寶蹲在田埂上,手機屏幕在雨裏忽明忽暗——他翻出三天前在涵洞拍的視頻,女鬼的影子在畫麵裏扭曲,指尖正對著鏡頭右下角。
放大看,那裏有塊凸起的磚,磚縫裏卡著半枚銀簪,和張玥陪嫁清單裏“鳳頭銀簪”的描述分毫不差。
“初步調查結果出來了。”三天後,張遠山把案卷拍在派出所的鐵桌上,老花鏡片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徐名達血液酒精含量21mg/100ml,沒到酒駕標準;三輪摩托刹車泵老化,檢測報告說符合十年車齡的損耗程度;涵洞監控顯示,出事時徐名達確實在避讓突然竄出的野狗。”
李寶的手指在案卷上敲出輕響:“那賠償款呢?徐勝達說要五十萬,徐名達一個打零工的,怎麽三天就湊齊了?”
張遠山翻開最後一頁,複印件上是徐名達的銀行流水:“借了親戚十八萬,信用社貸了二十萬,剩下的……”他頓了頓,“說是有人匿名轉了十二萬,備注是‘替張玥討個公道’。”
窗外傳來敲玻璃的聲音。
李寶抬頭,看見徐名達縮著脖子站在門口,藍布衫洗得發白,手裏攥著頂破草帽。
他的左臉有道新傷,是那天被徐勝達抓的,結痂的地方泛著暗紅。
“李記者?”徐名達搓著衣角走進來,“您說要了解情況,我都準備好了。”
李寶摸出錄音筆,餘光瞥見張遠山衝他點頭。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李寶冒充市報記者,以“農村交通安全”為題接近徐名達。
“那天具體怎麽回事?再說說。”李寶盡量讓語氣溫和。
徐名達的喉結動了動,眼神飄向窗外的梧桐樹:“我送張玥去鎮裏趕早集,她要買結婚用的紅蓋頭。走到涵洞時,突然竄出條黑狗,我趕緊踩刹車……可那破車就是不聽使喚,直接往溝裏衝。我跳車了,可張玥……”他低下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回頭看時,她的頭卡在磚縫裏,血把磚都染紅了……”
李寶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和涵洞結構圖背麵的字跡一模一樣。
他假裝翻筆記,餘光掃過徐名達的手腕——那裏有道淡白色的疤痕,像被什麽尖銳物抓過。
“您當時害怕嗎?”李寶問。
“怕得腿肚子轉筋。”徐名達的聲音發顫,“我想把她頭拔出來,可磚縫卡得死,我掰了半天,手都被血泡腫了……後來有人喊‘出車禍了’,我就跑了……”
“有人?”李寶猛地抬頭,“案卷裏沒寫目擊者。”
徐名達的臉瞬間煞白:“我、我記錯了,當時就我一個人……”他抓起草帽往頭上扣,“記者同誌,我得回去喂豬了,家裏還有兩頭崽兒沒吃食——”
門“砰”地被推開。
宋瑞安舉著個證物袋站在門口,裏麵裝著截帶血的紗布:“徐名達,這是在你家後院菜窖裏找到的。DNA比對結果出來了,是張玥的。”
徐名達的草帽“啪”地掉在地上。
他後退兩步撞翻椅子,額頭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我、我是回去拿她的銀鐲,想賠給勝達……”
“可銀鐲在李寶那兒。”張遠山慢悠悠開口,“你拿的,是張玥的簪子吧?”
審訊室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
李寶站在單向玻璃後,看著徐名達的肩膀垮下來。
宋瑞安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再問一遍,誰給你轉的十二萬?”
徐名達沉默了足有半分鍾,突然抬起頭:“是個女的,那天晚上我在涵洞燒紙,她突然從磚縫裏鑽出來……穿紅棉襖,頭發上別著鳳頭簪,她說隻要我把事情說圓了,就給我錢……”他的瞳孔劇烈收縮,“她的頭……她的頭是歪的,脖子上全是血——”
李寶的銀鐲在腕間發燙。
他摸出手機,打開那天在檔案室拍的照片——木盒裏的張玥照片上,被紅墨水塗剩的眼睛,正和徐名達此刻的眼神重疊。
“收隊。”張遠山拍了拍他的肩,“今晚我值夜,你去徐名達家附近轉轉,他下午說過,每天傍晚要去村東頭井台挑水。”
李寶站在派出所門口,看著暮色漫過徐家莊的青瓦。
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牡丹香,和錢一多撿到的青銅片上的紋路一樣,順著他的鼻腔往腦子裏鑽。
他摸出筆記本,記下徐名達的話:“每天五點半挑水,走後巷,路過老槐樹要咳嗽三聲。”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徐至風發來的消息:“徐勝達又做夢了,說張玥的頭在磚縫裏動了,說有人在給她梳頭發。”
李寶望著漸暗的天色,把筆記本揣進懷裏。
他知道,有些事不是審訊室的燈能照明白的。
徐名達的十二萬,涵洞磚縫裏的銀簪,還有檔案室那個刻著牡丹的木盒……這些線頭得一根一根理,而最好的辦法,是讓徐名達覺得,他是個能說真心話的“記者”。
暮色裏傳來老槐樹的蟬鳴。李寶整了整衣領,往徐家莊後巷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