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入職光明公司現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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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散盡時,徐名達的藍布衫已被汗濕了半片。
    他站在光明公司頂樓的玻璃幕牆前,望著樓下穿梭的車流,喉結動了動——方才趙婉兒說"去十九樓找施秘書辦入職"時,他連電梯按鈕都按錯了兩次。
    "徐師傅請坐。"施麗婭從文件櫃後轉出來,黑框眼鏡後的眼睛像淬了冰。
    她推過一份協議草案,鋼筆帽在桌麵叩出清脆的響,"這是試用協議,運輸管理崗,主要負責車隊調度和電子記賬。"
    徐名達的手指剛觸到紙頁就縮了回去。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掌心——那是張玥生前用舊絲巾改的,邊角還留著淡粉的繡線——才重新按在"乙方"欄上方。"記、記賬?"他聲音發顫,"我就會打算盤,電腦...電腦那玩意兒,我連開機關機都得學。"
    施麗婭翻開協議,指尖劃過"試用期六個月"的條款:"趙總特批了學習期,前三個月有王經理帶,後三個月獨立操作。"她抬眼時,鏡片後的目光忽然軟了些,"您砌了三十年涵洞,學個軟件能比砌石頭難?"
    徐名達喉結滾動兩下。
    他想起張玥出事前那晚,自己蹲在巷口抽了半盒煙,看她拖著蛇皮袋往倉庫去時的背影——那袋子鼓得像裝了塊磨盤。
    此刻協議上的"運輸管理"四個字,突然和蛇皮袋的輪廓疊在了一起。
    他猛地攥緊手帕,帕角的繡線紮得掌心生疼:"我...我能學。"
    "這就對了。"施麗婭拉開抽屜,取出個黑色電腦包推過去。
    拉鏈滑開時,金屬齒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驚得徐名達肩膀一縮。
    他湊近看了眼銀色機身,又慌忙退後兩步:"這、這太金貴了..."
    "工作用機,公司配的。"施麗婭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的藍光映在徐名達花白的鬢角上,"記賬軟件已經裝好,登錄賬號是您手機號,密碼初始123456。"她指了指右下角的監控圖標,"有問題隨時點這個,技術部遠程指導。"
    徐名達伸出手,又觸電似的縮回來。
    他用袖子擦了三次指尖,才輕輕碰了碰觸控板。"這麽薄..."他聲音發悶,像在說什麽了不得的寶貝,"比張玥當年給學生改作業的老台式機輕多了。"
    施麗婭的筆尖在協議上頓了頓。
    她想起李寶今早塞給她的資料——徐名達前妻張玥五年前是鎮小老師,因校舍加固工程和光明公司有過合作,半年前雨夜死於倉庫附近的巷口,現場沒找到凶器,隻有半枚帶泥的鞋印。"徐師傅。"她合上協議推過去,"簽了吧,明天開始跟王經理跑倉庫。"
    鋼筆尖戳在紙上,洇開個小墨點。
    徐名達盯著"徐名達"三個字看了足有半分鍾,才重重按下。
    墨跡未幹,他突然抬頭:"施秘書,要是...要是我學不會..."
    "不會的。"施麗婭把電腦包遞給他,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像摸到塊粗糲的磚,"李寶說您當年砌涵洞,從挖地基到封頂,哪樣不是從頭學起?"
    徐名達抱電腦包的動作像抱著剛出窯的瓷器。
    他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從貼胸口袋裏摸出張皺巴巴的照片——是他和張玥在鎮小操場的合影,她別著支鳳頭簪,他手裏攥著半截粉筆,"張玥總說我手笨...要是她能看見..."他喉結動了動,把照片塞回口袋,"謝了,真謝了。"
    玻璃門在身後合攏時,李寶從消防通道走出來。
    他望著徐名達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間,腕上銀鐲突然發燙——和昨夜在張玥舊居翻出那本帶牡丹香的備課本時,燙得一模一樣。
    "裝好了?"施麗婭摘下眼鏡擦拭,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淬過火,"鍵盤記錄器和屏幕截取?"
    李寶摸出手機,調出剛收到的測試數據:"開機就激活,每十五分鍾自動上傳。"他望著電梯數字跳到"1","徐名達上周四賬戶進了五萬,備注是"運費",但光明公司這季度根本沒跟他簽過運輸合同。"
    趙婉兒從裏間走出來,珍珠耳墜在空調風裏輕晃:"張玥出事那晚,倉庫監控拍到她提的蛇皮袋,重量估算在二十公斤左右。"她指了指李寶手機上的賬戶明細,"五萬塊,夠買多少東西?"
    施麗婭突然眯起眼:"徐名達剛才說"張玥總說我手笨",可張玥的備課本裏夾著張紙條——"名達今天修好了教室吊扇,手巧得很"。"她推了推重新戴上的眼鏡,"他在撒謊。"
    李寶望著窗外飄進的一縷牡丹香,想起張玥舊居後院那株枯死的牡丹。
    花根下埋著個鐵盒,裏麵有半張借條,借款人是徐名達的堂兄徐勝達,金額十二萬——和審訊錄像裏徐名達說"紅衣女人給的"那筆錢,分毫不差。
    "他明天會去倉庫。"李寶把手機收進褲袋,銀鐲在腕間硌出紅印,"王經理說倉庫最裏間有個舊貨架,底下壓著張玥出事那晚的出庫單。"
    趙婉兒看了眼手表:"今晚十點,我讓人把徐勝達的資料送到你住處。"她轉身時,珍珠耳墜掃過李寶手背,"你猜他藏在蛇皮袋裏的,是文物,還是..."
    "是秘密。"李寶望著電梯間重新亮起的"19"層數字,突然笑了,"但秘密見了光,就成了證據。"
    樓下傳來自行車鈴鐺聲。
    徐名達抱著電腦包站在梧桐樹下,正仰頭看光明公司的招牌。
    風掀起他藍布衫的衣角,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秋衣——那是徐勝達去年冬天硬塞給他的,說"堂哥現在能掙錢了,你別總穿破的"。
    李寶望著他踮腳把電腦包放進自行車前筐的樣子,忽然想起張玥備課本最後一頁的字跡:"名達說要給我買金鐲子,可他連新鞋都舍不得買。"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銀鐲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而在城市另一頭,某個掛著"勝達貨運"招牌的倉庫裏,徐勝達摸出手機,刪除了和徐名達的最後一條聊天記錄:"明天把電腦帶來,我教你怎麽刪記錄。"
    牡丹香又飄起來了,比清晨更濃,像要蓋住什麽即將破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