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暗中算計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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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名達的手機砸在青石板上,屏幕裂出蛛網紋。
    他彎腰去撿時,後頸沁出的冷汗順著衣領滑進脊背——徐至風的聲音像浸了冰碴子,刮過他發顫的耳膜。
    "名達。"那聲音又近了半步,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沙啞,"你說老周的魂......是王似道指使的?"
    徐名達直起腰,月光正落在徐至風臉上。
    副院長平日梳得油亮的背頭亂了幾縷,眼尾的皺紋裏凝著青黑,倒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的紙人。
    他喉結動了動,喉嚨裏像塞著團棉花:"至風哥......"
    "回答我。"徐至風伸手抓住他手腕,指節發白,"老周根本沒死,對不對?
    張玥的刹車線也是你們割的?"
    徐名達被攥得生疼,突然就泄了氣。
    他想起王似道今晚塞給他的彈簧刀還在褲袋裏,想起村口張玥出事那天,血在柏油路上凝成黑痂的模樣。
    月光把老槐樹的影子撕成碎片,落在兩人腳邊,他突然開口:"我欠了賭債。"
    徐至風的手鬆了鬆。
    "王似道上個月找到我,說能幫我填窟窿。"徐名達盯著自己磨破的鞋尖,"他說你藏著塊殘玉,是當年袁天罡鎮墓用的,上麵刻著"殺"字。
    他要那塊玉,說能換錢。"
    徐至風後退一步,後背撞上老槐樹粗糙的樹皮。
    他想起書房木匣裏那張體檢報告,肝癌晚期的診斷書在月光下浮起,像團燒不盡的灰。"所以你們裝神弄鬼?"
    "他說老周沒死,藏在村外山洞裏。"徐名達的聲音越來越快,"他讓我半夜去你家窗根喊魂,說你做過虧心事,肯定怕。
    張玥......張玥是誤打誤撞撞破我們在你車底裝東西,王似道說不能留活口......"
    "裝什麽?"徐至風的太陽穴突突跳,"你們到底要什麽?"
    "翻板。"徐名達突然抬頭,眼裏泛著水光,"王似道說乾陵地宮有密道通到村底下,你家老宅地基壓著翻板。
    他要我引你今晚來老槐樹,踩中第三塊青石板......"
    一陣夜風吹過,老槐樹的枝葉沙沙作響。
    徐至風望著腳邊被月光照亮的青石板,第三塊邊緣有道細縫,像張咧開的嘴。
    他想起二十年前修老宅時,泥瓦匠說地基下有塊不知年代的石板,當時他沒在意——原來從那時候起,就有人盯著?
    "可玉佩是假的!"徐名達突然抓住他胳膊,"我翻了你木匣,那玉是仿的!
    王似道要是知道,肯定殺我滅口......至風哥,我真的撐不住了......"
    徐至風望著他發紅的眼眶,突然想起小時候這個同村弟弟跟在自己屁股後麵撿知了殼的模樣。
    夜風掀起他的衣角,涼意滲進後腰——他摸了摸褲袋裏的降壓藥瓶,肝癌晚期的疼痛正從肋骨下漫上來。
    "你為什麽現在說?"他盯著徐名達發抖的手指,"王似道給你的錢不夠?"
    "夠!"徐名達急得直跺腳,"可他要的是真玉!
    我今早去縣城找老貨郎,人家說那玉最多值五百!
    他要是發現被耍,老周張玥的事全得算我頭上......"他突然蹲下來,雙手抱頭,"我就是個蠢貨,以為能撈筆錢填債,誰知道......"
    徐至風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王似道今晚說的"勾結盜墓賊",想起自己上個月在醫院走廊聽到的傳言——有人說副院長候選人裏,他和另一個醫生的競爭,背後有文物販子的影子。
    原來不是傳言,是真有人要把他往死裏推。
    "你打算怎麽辦?"他蹲下來,和徐名達平視,"自首?"
    徐名達猛地搖頭:"王似道說他在公安局有熟人,自首也得判十年。"他吸了吸鼻子,"至風哥,你......你能幫我嗎?
    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你......你給我點錢,我去外地躲躲......"
    徐至風望著他泛青的下眼瞼,突然笑了。
    那笑從喉嚨裏滾出來,帶著幾分苦澀:"幫你?
    王似道要的是我這條命,你以為他拿到翻板就會放過你?"他掏出褲兜裏的車鑰匙,金屬齒在月光下閃著冷光,"但我可以幫你。"
    徐名達抬頭,眼裏浮起希望:"真的?"
    "我給你十萬。"徐至風摸出手機,屏幕亮起時,照見他蒼白的臉,"夠你填賭債,再去南方找個活計。
    但你得幫我做件事。"
    "什麽事?"
    "王似道不是要翻板嗎?"徐至風的拇指在手機通訊錄上劃動,停在"張警官"的名字上,"明晚十點,你帶他來老槐樹。
    我讓人在第三塊石板下埋好定位器......"
    徐名達的喉結動了動:"然後呢?"
    "然後?"徐至風望著遠處山影裏若隱若現的乾陵封土堆,想起體檢報告上的日期——還有三個月,他大概等不到開庭了。
    但至少,"然後讓警察抓他現行。"他說,"你立了功,法院會從輕判。"
    徐名達盯著他,突然抓住他的手:"至風哥,你......你不會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麽?"徐至風抽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褲腿,"明早九點,我讓會計把錢打到你卡裏。
    記住,今晚的事,對王似道半個字都不能漏。"
    徐名達重重點頭,眼裏的慌亂散了些。
    他彎腰撿起手機,屏幕裂口裏漏出的光,照亮腳邊第三塊青石板的細縫。
    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他打了個寒顫,抬頭時,徐至風已經坐進車裏。
    "上車。"徐至風搖下車窗,"我送你回家。"
    徐名達拉開車門坐進去,空調的暖風裹著消毒水味撲麵而來。
    他摸著兜裏的存折,突然想起木匣裏那張體檢報告——肝癌晚期。
    原來徐至風不是不怕鬼,是根本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轎車碾過村口的減速帶,徐名達望著車外倒退的老槐樹,突然覺得後頸一涼。
    樹影裏,有個黑影閃了閃,消失在夜色中。
    "至風哥,"他攥緊安全帶,"王似道......會不會已經聽見了?"
    徐至風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儀表盤的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聽見更好。"他說,"他越急,破綻越多。"
    轎車拐過彎,老槐樹的影子被甩在身後。
    徐名達望著車外漸遠的月光,突然覺得褲袋裏的彈簧刀硌得慌。
    他摸出那把刀,刀柄上還沾著張玥的血——今晚之後,大概用不上了。
    車停在徐名達家門口時,他望著二樓亮著燈的窗戶,想起妻子明天要交的住院費,想起兒子的助學貸款。
    徐至風遞過來一張銀行卡,指尖有些涼:"密碼是6個8。"
    "謝謝......"
    "謝我什麽?"徐至風笑了笑,"我隻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徐名達下了車,望著轎車尾燈消失在巷口。
    他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銀行到賬提醒——十萬塊,剛好填了賭債窟窿。
    夜風掀起他的衣角,他突然覺得輕鬆了些,連呼吸都順暢了。
    二樓窗戶裏,妻子的影子晃了晃,喊他上去。
    徐名達應了一聲,往家走。
    走過老槐樹下時,他特意避開第三塊青石板,卻沒注意到樹洞裏閃過一點紅光——是王似道的手機,正在錄像。
    徐名達把銀行卡往床頭櫃抽屜裏一塞時,玻璃台麵的鬧鍾正跳到十點十七分。
    二樓臥室的暖黃燈光裹著妻子小芸剛熬好的小米粥香,他望著她圍在腰間的藍布圍裙——那是兒子去年從大學寄回來的,邊角還沾著洗不淨的油畫顏料。
    "債都清了?"小芸把粥碗推到他手邊,指節上還留著給病人紮針的淡青印子。
    她在鎮衛生所當護士,這半年為了他的賭債,把年終獎、績效獎全墊了進去。
    "清了。"徐名達舀粥的手穩得反常,"至風哥給的卡,十萬整。"
    小芸的勺子"當啷"掉進碗裏。
    她盯著丈夫泛青的下眼瞼,突然抓住他手腕:"名達,你是不是又......"
    "沒!"徐名達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真的是至風哥借的。
    他說我幫他辦點事,這錢就算工錢。"他想起褲袋裏那把還沾著張玥血的彈簧刀,喉結動了動,"小芸,明兒把媽轉到縣醫院吧,咱不差這錢了。"
    小芸的眼眶突然紅了。
    她抽回手抹了把臉,起身去衣櫃拿毛衣:"我明早五點就去排隊掛號。
    對了,兒子說電腦壞了,論文交不上......"
    "我來修。"徐名達摸出揣了一路的手機,屏幕裂痕像道猙獰的疤,"等會我上網找找教程。"
    深夜十一點,徐名達蜷在客廳舊沙發裏。
    手機連不上WiFi,他翻出兒子淘汰的老筆記本,開機時風扇發出刺耳的嗡鳴。
    屏幕亮起的瞬間,右下角彈出個對話框:【您的係統存在高危漏洞,需要協助修複嗎?】
    對話框頭像是團模糊的黑影,ID叫"尋光者"。
    徐名達盯著那行字,鬼使神差點了"是"。
    "需要遠程操作嗎?"對方秒回,"我可以指導你備份資料。"
    徐名達想起兒子總說他"電腦盲",咬了咬牙:"行。"
    屏幕突然黑了一瞬,再亮起時,桌麵多出個聊天窗口。
    對方發來段語音,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帶著點沙啞的磁性:"徐先生,先把C盤文檔備份到D盤。"
    徐名達手忙腳亂點著鼠標,餘光瞥見窗口備注欄跳出行小字——IP地址:乾陵鎮南頭路3號。
    他心頭一跳,那是村東頭老郵局的位置,平時沒什麽人。
    "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些麻煩?"對方突然說。
    徐名達的手指僵在"複製"鍵上:"你......"
    "別緊張。"對方發來個微笑表情,"我是趙婉兒的朋友。
    她提過您兒子在幫她修相機,說您人實在。"
    趙婉兒是鎮文化站的幹事,上個月兒子幫她修過拍文物的相機。
    徐名達鬆了口氣,指尖蹭過筆記本發燙的外殼:"你怎麽知道我姓徐?"
    "您電腦裏存著兒子的入學登記表。"對方發來個攤手表情,"需要我幫您徹底清理漏洞嗎?
    修完送您套正版係統,省得總死機。"
    徐名達望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鬼使神差應了。
    半小時後,對方發來個壓縮包:"係統補丁,安裝完重啟就行。
    對了,趙婉兒讓我給您帶句話——最近夜裏別往村外山洞跑。"
    鍵盤"哢嗒"一聲,徐名達的指甲掐進掌心。
    村外山洞是王似道藏老周的地方,這兩天他剛去送過兩次飯。
    他盯著對話框,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你......你到底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
    屏幕突然閃過道藍光,徐名達還沒看清,對話框已經關閉。
    他手忙腳亂重啟電腦,桌麵多了個銀色,圖標,寫著"係統管家"。
    點開後彈出提示:【設備已綁定,定位功能已開啟】。
    "搞什麽鬼。"徐名達嘟囔著關掉窗口,卻沒注意到右下角任務欄裏,那個銀色,圖標正在規律閃爍——每閃一次,乾陵鎮東頭的老宅裏,就有串坐標跳上李寶的電腦屏幕。
    李寶捏著半涼的茶盞,指節抵著人中。
    電腦屏幕的幽光映得他眼窩發青,左邊瞳孔泛著淡金色——那是陰陽之眼啟動的征兆。
    徐名達的定位紅點在地圖上跳動,旁邊標注著:【目標設備23:47安裝可疑程序,來源IP:117.28.xxx.xx(臨時虛擬節點)】。
    "有意思。"他低聲說,鼠標滾輪劃過徐名達的上網記錄。
    張玥出事當天的監控截圖、王似道的銀行流水、甚至徐至風的體檢報告縮略圖,都被保存在文檔裏——是徐名達自己存的,還是"尋光者"遠程導入的?
    窗外傳來夜貓子的尖叫,李寶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
    他想起三小時前在老槐樹下看到的場景:徐名達彎腰撿手機時,王似道的手機在樹洞裏亮著紅光;徐至風遞銀行卡時,指腹在卡麵抹了抹——那是在留指紋?
    "徐至風明知王似道在監聽,還故意說要引他去老槐樹。"李寶點開徐名達的通話記錄,最近通話裏有個標注"王哥"的號碼,"他是在借警察之手除掉王似道,還是......"
    電腦突然發出"叮"的提示音。
    李寶低頭,徐名達的定位紅點開始移動——正往村外山洞方向去。
    他抓起外套時,瞥見屏幕角落的未讀消息:【宋瑞安:張玥屍檢報告有新發現,明早八點局裏見】。
    李寶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最終隻回了個"好"。
    他望著窗外漸沉的月亮,想起徐名達安裝的"係統管家"——那是他讓人偽裝成趙婉兒朋友做的餌。
    餌已經咬鉤,接下來要看的,是這條魚能引出多大的網。
    村外山洞的方向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
    李寶關了電腦,月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胸前的銅錢掛墜上,泛著暗啞的光。
    他摸出兜裏的羅盤,指針突然劇烈震顫——那是地下有陰脈波動的征兆。
    "乾陵的翻板......"他低聲念著徐名達說過的詞,腳步卻已經邁向門外,"看來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