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月夜鬼樓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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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楓站在老圖書室的鐵門前,喉結動了動。
手機屏幕在掌心燙得發慌,顧珂的消息還亮著:"我在老地方等你,帶那本《唐代星象考》好不好?"他盯著"老地方"三個字,後槽牙咬得發酸——三年前圖書室封閉前,他們確實常在這裏交換筆記,可自上周顧珂出車禍後,這四個字就像根細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月光漫過爬滿常春藤的圍牆,老樓的影子在地上鋪成張網。
淩楓抬起手,指尖剛碰到鏽跡斑斑的門閂,後頸突然竄起涼意。
他想起昨夜在寢室翻到的借閱登記本——最後一頁登記人是顧珂,日期正是三年前的3月17日,和封閉告示同一天。
而顧珂出車禍那天,他分明在醫院看到她手腕纏著滲血的繃帶,她卻笑著說"被月季花刺劃破的",可那紅,紅得像...
"吱呀——"
鐵門被風推開條縫,黴味混著腐葉氣息湧出來。
淩楓踉蹌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磚牆。
他摸到書包裏的筆記本,封皮硬殼硌著肋骨——那是顧珂送的,夾著她畫的星圖,可昨晚最後一頁突然多出行紅筆字:"要見我,就帶袁天罡手劄來。"
"哎。"
一聲歎息從身後傳來,像片被風揉皺的紙。
淩楓的脊椎瞬間繃成弦。
他慢慢轉頭,常春藤的陰影裏,站著個穿白裙的女子。
月光漏過葉縫,在她肩頭碎成銀斑,可她的臉卻浸在暗裏,隻看得見發梢沾著的幾點露水,和垂在身側的手——那手白得近乎透明,指尖泛著青。
"你..."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像被人攥住了氣管。
白衣女子往前走了半步,發梢掃過一片常春藤葉。
這次淩楓看清了她的臉:眉毛細長,眼尾微微上挑,左眼下有顆淡褐色的痣。
她的目光落在他懷裏的書包上,嘴角扯出個極淡的笑:"別怕,我也是來等人的。"
等誰?
淩楓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半小時前在校門口看到的老保安——收音機裏放著《新聞聯播》片頭曲,可手機顯示已經八點一刻。
而顧珂車禍那晚,張猛說"提前回家",可監控裏明明拍到他在巷口蹲了三小時。
所有的碎片突然在腦子裏撞成一團,他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等...等誰?"
"等一個總說要帶我看星象的人。"白衣女子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抬手撫過門框上的常春藤,枯藤在她指尖碎成齏粉,"他說要借我袁天罡的手劄,說裏麵記著...記著能讓我們永遠在一起的法子。"
袁天罡手劄!
淩楓的呼吸猛地一滯。
懷裏的筆記本突然燙起來,他下意識按住封皮——那是顧珂上個月在舊書攤淘到的,說裏麵夾著半張殘頁,寫著"乾陵星位,與天同壽"。
可三天前她出車禍時,那本子明明在他寢室抽屜裏,怎麽會...
"你手裏的本子,"白衣女子忽然湊近,淩楓聞到股清苦的草藥味,混著點鐵鏽氣,"是不是也夾著殘頁?"
她的眼尾在月光下泛著淡青,可眼神卻比顧珂車禍前還要清亮。
淩楓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喉結動了動:"你...你認識顧珂?"
白衣女子的手指頓在半空。
她望著老樓二樓的窗戶,那裏黑洞洞的,像隻睜著的眼:"顧珂?"她重複了一遍,聲音突然低下去,"三年前的3月17號,有個穿藍裙子的姑娘也這麽問我。
她說她約了人來看星象,可等了整晚,隻等到...隻等到消防警鈴。"
消防警鈴?
淩楓的太陽穴"嗡"地炸開。
他想起圖書館封閉告示上的"惡性,事件",想起張猛說顧珂出車禍那天"聞到焦糊味",想起自己在醫院看到顧珂裙擺上的暗紅印子——那根本不是月季紅,是...
"小楓!"
清脆的呼喚從樓裏飄出來。
淩楓猛地轉頭。
二樓的窗戶不知何時亮起暖黃的光,顧珂站在窗前,發梢沾著水珠,手裏舉著玻璃糖罐:"我買了你愛吃的橘子糖!"她的笑甜得發膩,可淩楓卻盯著她腳邊——那裏躺著件白裙子,裙擺沾著泥和暗紅的印子,和樓梯口那截一模一樣。
"顧珂!"他脫口而出,往前跨了半步。
"別過去。"
白衣女子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
她的手指涼得像浸在冰裏,可力氣大得驚人:"她等的不是你。"
淩楓回頭,卻見白衣女子的臉正在模糊。
月光穿過她的肩膀,在地上投下片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
她身後的常春藤突然瘋狂生長,藤蔓纏住她的腳踝,往牆縫裏拖:"記住,袁天罡手劄裏的星圖...是..."
"小楓,快來呀!"
顧珂的聲音更近了。
淩楓再轉頭時,二樓的窗戶大敞著,她正扶著窗沿往下爬,發梢掃過爬滿青苔的磚牆。
他又回頭,常春藤的影子裏隻剩片空蕩蕩的月光,白衣女子像滴融入水的墨,連痕跡都沒留下。
風突然大了。
淩楓懷裏的筆記本"啪"地翻開,最後一頁的紅筆字被吹得獵獵作響:"要見我,就帶袁天罡手劄來。"而老樓三樓的紅布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個褪色的"袁"字,在月光下泛著青灰。
"小楓——"
顧珂的手搭上他肩膀時,淩楓聞到股熟悉的橘子糖味,混著股若有若無的焦糊氣。
他望著她眼尾那顆淡褐色的痣,突然想起白衣女子左眼下的痣——位置分毫不差。
樓裏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像有人在快速翻書。
淩楓的喉嚨發緊。
他想起白衣女子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想起顧珂手機裏永遠停在3月17日的相冊,想起老保安收音機裏突然響起的《新聞聯播》片尾曲——現在,到底幾點?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顧珂的手滑進他掌心,比剛才的白衣女子還要涼,"在三樓最裏麵的房間,袁天罡的手劄...就藏在那裏。"
她拉著他往樓裏走,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淩楓回頭看了眼鐵門,常春藤的影子裏,似乎還站著個穿白裙的輪廓,正望著他們的方向。
風卷著槐花香撲過來,這次,腥甜的味道更濃了。
顧珂的手指扣住淩楓手腕時,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這雙手比三天前在醫院握著他時更涼,像浸過冰水的玻璃珠,可掌心那道淺淺的繭還在——那是她總用鋼筆寫筆記磨出來的,和記憶裏分毫不差。
"樓裏好亂。"顧珂仰頭看他,發梢沾著的水珠落在他手背,"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我記得後門便利店還開著..."她話音未落,腳邊突然滾過個生鏽的鐵皮盒,"哢嗒"撞在牆根。
淩楓這才注意到滿地狼藉:斷裂的課桌椅、散落的舊課本、還有半卷發黑的消防水帶,在月光下像條僵死的蛇。
"等等!"淩楓攥緊她的手,指甲幾乎陷進她腕骨。
白衣女子消失前那句"她等的不是你"突然在腦子裏炸開,他想起她破碎的話尾——"袁天罡手劄裏的星圖...是...",又想起顧珂手機相冊永遠停在3月17日的照片:穿藍裙子的女孩站在老圖書室門口,背景裏二樓窗戶正往外冒黑煙。
"東麵第一個房間。"他脫口而出,聲音比自己想象中更急,"白衣姐姐說...她說那裏有重要的東西。"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什麽白衣姐姐?
顧珂會怎麽看他?
可顧珂隻是歪了歪頭,眼尾那顆淡褐色的痣在陰影裏忽隱忽現:"白衣姐姐?"她重複著,嘴角的笑有點僵,像貼在臉上的畫,"小楓,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上次在醫院我就說..."
"不是!"淩楓打斷她。
他看見顧珂腳邊那截帶泥的白裙角——和樓梯口撿到的那截一模一樣,裙擺邊緣焦黑,像被火燒過。
三天前在醫院,她裙擺上的暗紅印子也是這種焦黑邊緣,當時他以為是血,可現在聞著空氣裏若有若無的焦糊味,突然想起張猛說車禍那晚"巷子裏有煙味"。
"跟我來。"他拽著顧珂往樓梯走,鞋跟踢到本攤開的《唐代星象考》,書頁間飄出張泛黃的紙——是顧珂畫的星圖,和他書包裏的那半張殘頁嚴絲合縫。
"小楓你弄疼我了!"顧珂抽了抽手,可淩楓反而攥得更緊。
樓梯木板"吱呀"響了一聲,像有人在頭頂歎氣。
他數著台階:一階、兩階、三階...到二樓轉角時,月光從破窗斜照進來,照見顧珂耳後一道淡紅的痕跡——不是新傷,是舊疤,和三年前圖書館火災報道裏那個被救女孩的描述分毫不差。
"東麵第一個房間..."他念叨著,抬頭看見走廊盡頭的門牌號:201。
門虛掩著,門縫裏漏出點光,不是顧珂剛才在二樓窗前所亮的暖黃,是冷白的,像月光滲進來又凍住了。
"你真的記得這裏?"顧珂突然停住腳,指尖輕輕戳了戳他後背,"三年前我們最後一次來,你說要考我二十八星宿的位置,結果我把軫宿和角宿搞混了,你笑我..."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得像要融化在空氣裏。
淩楓的喉嚨發緊。
三年前的3月17日,他確實在老圖書室等過顧珂。
那天他帶著新買的星圖本,等了整夜沒等到人,第二天就聽說圖書館因電路故障起火,封閉整改。
後來顧珂說那天她發燒在家,可現在想來,她手腕上的繃帶、裙擺的焦痕、手機裏永遠停在那天的相冊...所有碎片突然拚成幅可怕的畫。
"到了。"他站在201門前,手心裏全是汗。
門把手上纏著圈常春藤,和樓下鐵門的一模一樣,隻是更幹枯,輕輕一扯就碎成粉末。
門內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這次他聽清了——是《唐代星象考》的書頁聲,和顧珂平時翻書的節奏分毫不差。
"小楓?"顧珂的手從他臂彎滑下來,搭在他後腰,"你抖得好厲害。"她的呼吸掃過他後頸,帶著股橘子糖的甜,混著更濃的焦糊味,"別怕,我在呢。"
淩楓閉了閉眼。
他想起白衣女子消失前,常春藤纏住她腳踝時,她眼底的悲愴;想起顧珂車禍那晚,監控裏張猛蹲在巷口抽了三小時煙,而張猛的爺爺是當年參與火災救援的老消防員;想起袁天罡手劄殘頁上的"乾陵星位,與天同壽"——或許星圖不是指向乾陵,而是指向這裏,指向這個困住兩個人的月夜。
他推開了門。
冷白光"刷"地漫出來,照亮屋內的舊沙發、積灰的書桌,還有書桌上攤開的《唐代星象考》。
書頁間夾著半張泛黃的紙,上麵的星圖和他書包裏的殘頁合在一起,剛好是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圖,中央用朱砂筆寫著:"以星為引,以火為媒,魂歸原處。"
顧珂的手突然攥住他衣角:"小楓,沙發上...有件白裙子。"
淩楓轉頭。
深灰沙發上確實躺著件白裙,裙擺沾著泥和暗紅的印子,左胸位置有塊焦黑——和樓梯口、顧珂腳邊的布料完全吻合。
更詭異的是,白裙的領口別著枚銀質胸針,是二十八星宿裏的軫宿圖案,和他三年前送顧珂的那枚一模一樣。
"我好像...想起來了。"顧珂的聲音在發抖,她慢慢走向沙發,指尖輕輕碰了碰胸針,"三年前的3月17號,我沒發燒。
我...我帶著星圖本來找你,可走到二樓時電線短路了,火...火從天花板燒下來,我躲進這個房間,可門被鎖死了..."她的眼淚掉在白裙上,暈開個淡藍的印子,"小楓,我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沒從火災裏出來?"
淩楓的心髒幾乎停跳。
他看見顧珂的影子在地上搖晃,比剛才更淡,像團要散的霧。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得刺眼,照見她腳邊——沒有影子。
"你在,你在我身邊。"他衝過去抱住她,手臂穿過她後背時,觸到片冰涼的虛無,"我們一起找手劄,一起...一起解開這個局。"
顧珂抬頭看他,眼尾的痣在月光下泛著青。
她身後的窗戶突然被風撞開,常春藤的枝條"唰"地掃進來,纏住了書桌上的星圖。
淩楓這才發現,星圖的中心位置,用極小的字寫著:"袁天罡手劄,藏於二樓東首房間,與執念同存。"
"小楓。"顧珂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她的身體正在變透明,"你看沙發縫裏..."
淩楓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深灰沙發的縫隙裏,露出截泛黃的絹布,邊角繡著八卦紋——是袁天罡手劄的封皮。
他剛要去拿,顧珂的手突然穿透他的肩膀,指向窗外:"白衣姐姐...她在看我們。"
淩楓轉頭。
常春藤覆蓋的圍牆上,站著那個穿白裙的女子。
她的臉終於完全清晰:左眼下的淡褐色痣,和顧珂分毫不差;眼尾微微上挑,和顧珂笑起來時一模一樣。
她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消失在月光裏,像片融在夜色裏的雪。
"她是..."淩楓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是我。"顧珂的身體已經透明得能看見沙發上的白裙,"或者說,是三年前困在這裏的我。
小楓,手劄裏的星圖...是解咒的關鍵。
你要幫我..."
她的話被樓板的"吱呀"聲打斷。
樓下傳來鐵門被撞開的巨響,混著粗重的喘息——是張猛的聲音,帶著哭腔喊:"小楓!
顧珂!
你們別進去!
那房間鎖著三年了,鑰匙在...在我爺爺枕頭底下!"
淩楓攥緊沙發縫裏的絹布。
手劄的觸感真實得驚人,帶著舊紙的脆響,還有股清苦的草藥味——和白衣女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顧珂的身體徹底消失前,在他手心寫了個字:"火"。
"小楓!"張猛的聲音更近了。
淩楓望著窗外的月光,又看了看手裏的手劄。
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聽見顧珂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要見我,就帶袁天罡手劄來。"而沙發上的白裙突然無風自動,裙擺的焦痕裏,慢慢滲出點暗紅的液體,像血,又像被燒過的星圖殘頁。
他扶著顧珂(或者說,扶著空氣)坐在沙發上。
手劄在他膝頭攤開,第一頁畫著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圖,圖旁用狂草寫著:"星位鎖魂,火引往生。"而窗外的常春藤還在生長,藤蔓爬過二樓的窗戶,在玻璃上投下片網狀的影子,像極了三年前火災時,顧珂在窗口呼救的輪廓。
張猛的腳步聲衝上樓梯時,淩楓輕輕握住"顧珂"的手——雖然觸不到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