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白虎七煞初現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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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麗婭跟著姬蓉穿過掛著宮燈的走廊時,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敲出細碎的響。
    轉角處的綠蘿垂下來,葉尖掃過她手背,像姬蓉剛才拽她時那點發顫的力道。
    "就這兒。"姬蓉在消防通道旁的玻璃幕牆前停住,霓虹燈箱的光透過玻璃漫進來,在她眼尾投下一片暖黃的暈。
    她伸手絞著珍珠發繩,發繩上的碎鑽蹭過指尖,"麗婭,我...我請心理醫生,不是為我自己。"
    施麗婭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見姬蓉喉結動了動,像吞了塊冰,連帶著鎖骨都輕輕發顫:"三年前呂子明接了筆敦煌石窟修複的單子,我跟著去玩。
    有天晚上我喝多了,在戈壁灘上亂跑..."她突然低頭盯著自己的指甲,碎鑽在光下刺得人眼睛酸,"我撞進了個老墳包,碑上刻著"白虎七煞"。
    當時我以為是哪個驢友刻著玩的,可後來..."她猛地攥住施麗婭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後來呂子明總說半夜聽見女人哭,我夢見那碑上的字在流血,滴在我手背上怎麽都洗不掉。"
    施麗婭感覺那股涼意順著手腕往上爬。
    她想起讀研時姬蓉為了追呂子明,大冬天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三個小時,睫毛上結著霜還笑盈盈的。
    現在這雙手背上還留著當時凍出的小疤痕,此刻正因為顫抖而微微發青白。
    "你記不記得我畢業論文寫唐代鎮墓獸?"施麗婭輕聲說,抽出手覆住姬蓉冰涼的手背,"我在碑林查資料時,被拓印的石灰迷了眼,蹲在牆根哭。
    是你買了烤紅薯塞給我,說"哭什麽,你可是要當考古界林道靜的人"。"她拇指摩挲著姬蓉手背上的疤痕,"後來我才知道,你為了給我買紅薯,把剛領的兼職費全花了,自己啃了三天饅頭。"
    姬蓉的眼淚"啪"地砸在手背上。
    她吸了吸鼻子,從包裏掏出口紅補妝,鏡子裏的眼尾還掛著淚:"那時候多傻啊,現在更傻...劉醫生是我托人從北京找的,他說我這是創傷後應激障礙,可我總覺得..."她突然噤聲,側耳聽了聽,"好像有人叫我。"
    包廂裏傳來趙婉兒的大嗓門:"李寶你快看,這魚符在太陽底下會變顏色!"
    施麗婭拽著姬蓉往回走時,看見李寶正捏著那枚魚符複刻件。
    陽光穿過雕花窗欞,在青銅表麵流淌,原本暗沉的鱗片紋路竟泛起幽藍,像被誰在裏麵注了活的水。
    "這位是劉誌強醫生。"姬蓉推開門,身後跟著個穿淺灰西裝的男人,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彎成月牙,"劉醫生聽說咱們在西安,特意推了會診趕過來的。"
    李寶注意到劉誌強進門時腳步很輕,皮鞋尖蹭過地毯幾乎沒聲響。
    他遞名片時,施麗婭的手指在名片邊緣頓了頓——那是北京同仁醫院的心理科主任,燙金的名字在燈光下泛著暖光。
    "施小姐的論文我拜讀過,關於唐代鎮墓獸的符號學分析很有見地。"劉誌強端起茶杯時,袖口露出一截翡翠玉鐲,和姬蓉腕間那隻很像,"姬女士總說你們是過命的交情,今日一見果然。"
    趙婉兒咬著筷子笑:"劉醫生這話說的,跟查戶口似的。"
    滿桌的菜香混著檀香漫開。
    清蒸鱸魚的銀湯裏浮著枸杞,毛肚在紅湯鍋裏翻湧,連冷盤的櫻桃蘿卜都雕成了小牡丹的形狀。
    李寶夾起塊山藥時,餘光瞥見姬蓉正用公筷給施麗婭布菜,手腕上的玉鐲碰著瓷盤,發出清脆的響。
    "對了,呂總怎麽還沒到?"趙婉兒突然問。
    姬蓉的筷子頓在半空。
    她低頭看手機,屏幕光映得臉有些發灰:"他說石材廠那邊出了點狀況,可能要晚點。"她抬頭時又笑了,眼尾的淚漬已經被口紅蓋得嚴嚴實實,"咱們先吃,等他來了再開那瓶紅酒——是他去年去法國拍的羅曼尼康帝。"
    李寶喝了口酸梅湯。
    湯裏的桂花浮在水麵,像落在鏡麵上的星子。
    他聽見趙婉兒和劉誌強聊起西安的網紅打卡地,施麗婭正給姬蓉剝蟹殼,蟹腳的碎渣落在桌布上,和早上探溝裏那聲悶響重疊在一起。
    窗外的天漸漸暗了。
    服務員來換骨碟時,李寶看見她對著包廂門後的穿衣鏡理頭發。
    鏡子裏,姬蓉腕間的玉鐲泛著幽光,和魚符上的藍鱗紋路,詭異地連成了一線。
    霓虹燈在雨霧裏暈成模糊的光斑,李寶跟著施麗婭、趙婉兒踩著水窪往旅社走時,後頸還沾著方才包廂裏的檀香。
    姬蓉說要等呂子明,劉誌強便推說"順道"留了下來——他撐著黑傘送姬蓉回停車處時,傘沿垂落的水珠在路燈下連成銀線,正好遮住了兩人交頭接耳的側臉。
    "麗婭姐你走慢點!"趙婉兒踢飛腳邊的石子,水珠濺在李寶褲腿上,"你今晚跟被抽了魂似的,剛才在包廂裏剝蟹殼都剝破手指了。"她晃了晃手機屏幕,"我拍了照,你看這血珠子滲在蟹肉裏,跟..."
    "跟老墳包碑上滴的血。"施麗婭突然停住腳步。
    她的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發梢沾著細雨,"對不起,我...有點累。"
    李寶的手指在褲袋裏攥緊了那枚魚符。
    青銅表麵還殘留著方才在包廂裏的溫度,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炭,隔著布料灼得他掌心發疼。
    他望著施麗婭泛白的後頸,喉結動了動:"要不去我房間坐會兒?
    我煮了陳皮茶。"
    趙婉兒吹了聲短促的口哨:"李寶同誌這覺悟,比上次在秦嶺宿營時主動給我讓睡袋還高啊。"她勾住施麗婭胳膊往旅社走,高跟鞋在台階上敲出清脆的響,"走,我倒要聽聽你們倆神神秘秘的,到底藏著什麽大事。"
    旅社的走廊鋪著褪色的紅地毯,牆皮在潮濕裏剝落,露出底下斑駁的水泥。
    李寶推開203房門時,暖黃的燈光漫出來,照見施麗婭睫毛上的雨珠——她正盯著他擱在床頭櫃上的魚符,那枚白天還暗沉的青銅魚符,此刻竟在玻璃罩下微微震顫,鱗片紋路泛著幽藍,像有活物在內部遊動。
    "魚符在震。"施麗婭的聲音發顫。
    趙婉兒湊過去,指尖剛要碰到玻璃罩,魚符突然"當啷"一聲撞在罩壁上。
    她觸電般縮回手,後脊梁竄起寒意:"我去...這玩意兒成精了?"
    李寶關緊窗戶,把燒開的水壺擱在桌上:"下午在探溝裏,它也震過一次。"他扯鬆領口,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滾動,"當時我以為是挖到了夯土層的共振,可剛才在包廂——"他指向魚符,"姬蓉的玉鐲碰著瓷盤時,它震得最厲害。
    你們注意到鏡子裏的影子沒?
    玉鐲的光和魚符的紋路,連成了條線。"
    施麗婭的手指絞著衣角,指節發白:"那是...唐代的鎮墓紋。"
    "鎮你個頭!"趙婉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椅腿在地毯上碾出褶皺,"姬蓉是呂子明老婆,呂子明跟咱們合作查乾陵陣眼,她能是什麽...什麽七煞?"她突然頓住,想起姬蓉在走廊裏說的"老墳包"和"流血的碑",後槽牙發酸,"不是吧寶子,你該不會真信那些神神叨叨的?"
    李寶從抽屜裏取出個牛皮紙袋,抖出幾頁泛黃的拓片:"這是我在省博查的《唐會要》殘卷。
    白虎七煞是袁天罡為乾陵設的守陵陣,七個人對應七處煞位,活人生魂鎮墓,死後魂歸陣眼。"他的拇指劃過拓片上的朱砂批注,"關鍵是——"他抬眼看向施麗婭,"七煞的標記,是腕間玉鐲的纏枝紋。"
    施麗婭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盯著自己腕間空蕩蕩的位置——那裏本該戴著姬蓉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隻可惜去年在敦煌摔碎了。
    此刻,她想起在包廂裏姬蓉替她布菜時,玉鐲碰著瓷盤的脆響,想起三年前敦煌戈壁灘上那通電話:"麗婭,我好像撞了不幹淨的東西..."
    "你是說,姬蓉的玉鐲..."趙婉兒的聲音突然變輕,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和魚符共鳴。"李寶的手指按住魚符罩子,能清晰感受到下方傳來的震顫,"下午在碑林,我找老教授看過這枚魚符複刻件。
    他說真品當年是袁天罡隨身之物,能感應到七煞的生魂波動。"他深吸一口氣,喉結滾動,"所以剛才在包廂,我不是在看魚符變顏色,我是在確認——"他的目光掃過施麗婭慘白的臉,"它在找姬蓉。"
    房間裏的暖氣突然停了。
    趙婉兒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盯著施麗婭:"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施麗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姬蓉突然出現在她考古所的辦公室,捧著那盒桂花糕,說"麗婭你陪我去見個心理醫生吧";想起在走廊裏姬蓉攥著她手腕時,那股透骨的涼意;想起劉誌強遞名片時,袖口那截和姬蓉同款的翡翠玉鐲——他們說是"巧合",可玉鐲內側刻著的"癸酉年",分明是姬蓉的出生年份。
    "三年前在敦煌。"施麗婭的聲音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姬蓉撞的不是普通老墳包。"她抓起李寶的茶杯灌了口,茶水燙得她舌尖發疼,"呂子明接的修複單子,其實是給某個私人藏家清理唐代地宮。
    姬蓉喝醉了亂跑,闖進的是地宮陪葬墓。"她摸出手機,翻出條被她設成"未讀"的舊短信,"這是她當天發的定位,我後來查過,那片戈壁灘底下埋著袁天罡的弟子墓——墓誌上刻著"白虎七煞,以生魂祭"。"
    李寶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抓起魚符罩子,能感覺到震顫的頻率變快了,像有人在急切叩門。
    趙婉兒湊過來看手機定位,手指在屏幕上發抖:"所以劉誌強...那個心理醫生?"
    "他是藏家派來的。"施麗婭的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手機屏幕上,"姬蓉說他在北京看診,可我托同學查了同仁醫院的排班表——劉誌強這三個月根本沒回過北京。"她抹了把臉,指甲摳進桌縫裏,"更離譜的是...呂子明的石材廠,上個月剛接了乾陵景區的修複工程。"
    走廊裏傳來拖遝的腳步聲。
    李寶猛地起身,透過門縫看見服務員推著清潔車經過,拖把在地麵拖出長長的水痕。
    他轉回身時,施麗婭正把手機裏的定位截圖發進三人小群,對話框裏跳出紅色感歎號——"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
    "她把我拉黑了。"施麗婭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從包廂出來後,她就把我拉黑了。"
    趙婉兒掏出自己手機,翻到姬蓉的聊天框:"我這還能發...等等,她剛發了條朋友圈。"她點開圖片,是瓶開了的羅曼尼康帝,紅酒在水晶杯裏泛著血光,配文是"子明終於到了,我們很好"。
    照片裏,姬蓉腕間的玉鐲在燈光下泛著幽光,正好和杯沿的反光連成一線。
    李寶的手指按在魚符上,震顫突然變得劇烈,幾乎要把玻璃罩子頂起來。
    他望著施麗婭發紅的眼睛,輕聲說:"今晚我去查劉誌強的住宿登記。"
    "我打給呂子明。"趙婉兒已經撥通電話,聽了幾秒後皺眉,"關機。"
    施麗婭抓起外套往身上套,鑰匙串在手裏叮當作響:"我去姬蓉住的酒店。"她走到門口又停住,回頭時睫毛上還掛著淚,"如果她真的是...我是說如果..."
    "我們不會讓她有事。"李寶把魚符塞進她手心,青銅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血脈,"但首先,我們得弄清楚劉誌強到底是誰,那枚玉鐲到底藏著什麽。"
    雨還在下。
    施麗婭衝進雨幕時,李寶看見她手心裏的魚符泛著幽藍,像團燒不熄的鬼火。
    趙婉兒趴在窗口喊"注意安全",聲音被雨聲撕成碎片。
    李寶摸出手機查酒店係統,劉誌強登記的身份證照片上,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左眼角有顆和姬蓉同款的淚痣——他們說是"巧合",可李寶知道,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走廊盡頭的清潔車突然發出"哐當"一聲。
    李寶轉身時,看見垃圾桶裏躺著張揉皺的票據——是今晚餐廳的結賬單,備注欄裏用紅筆寫著:"劉先生已付,包間鏡台有遺留物品。"他撿起票據,背麵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玉鐲是活的,快跑。"
    字跡很眼熟,像極了下午在探溝裏,那個說看見"白影子"的民工的筆記。
    李寶的後頸泛起涼意。
    他把票據塞進褲袋,掏出魚符時,震顫突然停了。
    窗外,施麗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雨霧裏,隻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朝著姬蓉下榻的酒店方向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