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小巷驚魂遇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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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李寶把登山扣往戰術腰帶裏卡緊時,金屬扣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趙婉兒站在他身側,手指反複絞著背包帶,指節泛白:"張老太說死巷第三塊青石板下埋著斷碑,我昨晚查了縣誌,那碑是乾陵陪葬墓的界碑。"她聲音發顫,尾音被穿堂風卷著,撞在賓館剝落的牆皮上。
施麗婭把防狼噴霧塞進袖口,金屬噴嘴硌得手腕生疼:"陳教授說火山岩殘片的磁場異常,會不會和羅盤亂轉有關?"她盯著窗外老城區方向,晨霧像團化不開的墨,裹著幾株歪脖子槐樹,"張大哥昨晚走得急,也沒說帶了什麽裝備。"
李寶扣好最後一個搭扣,抬頭時看見鏡子裏自己眼底的青黑。
溫霞在電話裏哭到說不出完整句子,他淩晨三點翻完四十年前的舊檔案——1983年失蹤的女娃照片貼在泛黃紙頁上,那母親的麵容,和昨天在派出所啜泣的溫霞,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走。"他抓起放在茶幾上的強光手電,玻璃罩上還沾著趙婉兒昨夜擦汗時蹭的粉底。
老城區的巷口掛著塊掉漆的木牌,"積善裏"三個字被雨水泡得發脹。
李寶踩上第一塊青石板時,鞋底和石麵摩擦出細碎的聲響,像有人在耳後磨牙。
趙婉兒的登山靴尖蹭到牆根的青苔,滑了一下,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涼的,比冰還涼。"她指尖透過衝鋒衣滲進來的涼意,讓李寶後頸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巷子不對。"張遠山的聲音從隊伍最後傳來。
他背著個磨舊的帆布包,此刻正掏出銅製羅盤,古舊的紅漆在晨光裏泛著暗啞的光。
這位當過十年兵的探險隊員,此刻拇指壓著羅盤邊緣的力道重得發白,"我爺爺說過,唐時風水局講究藏風聚氣,但這兒——"
羅盤指針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像被無形的手攥住狠命搖晃。
張遠山手腕一沉,羅盤差點摔在地上。
施麗婭最先捂住嘴,胃裏翻湧的酸水直衝喉嚨:"我頭暈……"她扶著牆蹲下,指尖剛碰到磚縫裏的野草,就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那草葉竟是軟的,帶著腐肉般的黏膩。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著,額角沁出冷汗。
他摸向腰間的戰術刀,刀鞘卻空了——昨晚檢查裝備時明明插得好好的。"趙婉兒!"他轉頭,卻見同行的姑娘正盯著自己的影子。
青石板上,他們五個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像被拉長的蠟像,李寶的影子左腿處裂了道縫,正滲出墨汁般的黑漬。
"喵——"
那聲貓叫像塊碎玻璃,刺進所有人的耳膜。
李寶抬頭,灰撲撲的煙囪上,一隻黑貓正弓著背,琥珀色眼睛在晨霧裏泛著幽光。
它的尾巴粗得異乎尋常,毛糾結成縷,沾著暗褐色的汙漬——像是幹涸的血。
張遠山猛地扯過李寶的胳膊,羅盤在他掌心燙得發燙:"別直視它!
我爺爺說過,老巷裏的黑貓要是豎尾巴,是替陰差數魂的!"他喉結滾動,聲音發啞,"四十年前那七口井,每口井裏都鎮著塊刻煞碑,碑上的字……"
"造孽哦。"
沙啞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眾人猛地轉身,穿藍布衫的張老太正扶著牆站在巷口,手裏攥著串褪色的茉莉,香氣混著腐葉味直往人鼻腔裏鑽。
她渾濁的眼睛盯著煙囪上的黑貓,枯枝般的手指抖得厲害:"四十年前最後那女娃,走前也見著這麽隻貓。
它蹲在井台石條上,數一下,魂就被勾走一截。"
黑貓突然弓起背,尾巴繃成根黑鐵絲。
施麗婭嚇得後退,後腰撞上塊凸起的磚,疼得眼眶發紅。
趙婉兒摸出手機要拍照,屏幕卻突然黑屏,顯示"磁場異常"的警告字樣在黑暗裏明明滅滅。
"走!"李寶扯著趙婉兒的背包帶往前拽,戰術手電的白光掃過牆麵時,他看見磚縫裏嵌著些細碎的瓷片——黑紅邊緣泛著幽光,和溫霞女兒手裏攥的香爐殘片一模一樣。
張遠山護在最後,羅盤指針仍在瘋轉,銅殼子被他捏出了指印。
當眾人跌跌撞撞跨出巷口時,晨霧突然散了些。
李寶喘著粗氣轉身,卻見那隻黑貓正蹲在巷口的老槐樹上,尾巴尖一下下掃過最低的枝椏。
他抬手抹了把汗,指腹碰到發頂時觸到片柔軟的東西——是塊淡粉色的花布碎屑,邊緣沾著暗褐色的痕跡,湊近聞,有股若有若無的茉莉香,混著鐵鏽味。
"李哥?"趙婉兒的聲音帶著哭腔,"溫霞剛才發消息,說她女兒失蹤前穿的,就是件粉花布衫。"
李寶捏緊那片碎屑,指節泛白。
遠處傳來井水漫過石縫的咕嘟聲,像有人在地下輕輕歎氣。
黑貓在老槐樹枝椏上弓了弓背,尾尖最後掃過李寶發頂那片粉花碎布時,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嗚咽。
它前爪一蹬,黑色身影如團被風卷起的炭灰,“唰”地掠過眾人頭頂,撞進巷口斑駁的磚牆縫隙裏,隻餘下幾片被帶落的槐樹葉,打著旋兒飄在施麗婭腳邊。
“那貓……那貓沒影子。”施麗婭突然攥住趙婉兒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肉裏。
眾人順著她發抖的手指望去——老槐樹下,黑貓剛才蹲過的枝椏在地麵投下濃黑的陰影,可那道躍動的身影掠過的瞬間,青石板上竟沒留下半道輪廓,像團浮在陽間的陰火。
李寶喉結滾動兩下,指尖的粉花碎布被攥得發皺。
溫霞淩晨在電話裏抽噎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朵朵今早穿的粉花衫,是她姥姥手縫的……”他低頭看向碎布邊緣的暗褐痕跡,湊到鼻端輕嗅——茉莉香混著鐵鏽味更濃了,像極了張老太剛才攥著的那串幹花,又像某種陳血的腥甜。
“造孽喲,偏要往那潭渾水裏踩。”
沙啞的嗓音從眾人右側傳來。
張老太不知何時繞過了巷口的老槐樹,藍布衫下擺沾著新鮮的泥點,手裏那串茉莉已蔫得不成樣子,幾瓣白花落在她腳邊,像被碾碎的骨灰。
她渾濁的眼珠盯著李寶掌心的碎布,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抖得厲害,“四十年前那女娃,走時也落了這麽塊布。井裏的鬼沒撈著魂,就扒件衣裳留個念。”
趙婉兒立刻掏出手機翻照片:“張奶奶,您說的是1983年失蹤的那個?檔案裏照片上的母親和溫霞……”話沒說完被張老太截斷。
老人踉蹌兩步,枯瘦的手突然按住趙婉兒的手背,涼得像塊泡在井裏的石頭:“溫家那閨女,是1983年那女人的外孫女。當年那娘兒倆跪在井台哭了七七四十九天,末了那娘把半塊花布係在井欄上——說是給閨女留條回家的路。”
張遠山的羅盤突然“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額頭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暈開個深色的圓:“剛才在巷子裏,指針轉的方向和井的位置完全重合。我爺爺說過,唐時鎮井碑刻的是‘幽途封’,專封橫死鬼的怨氣……可要是碑碎了——”
“碑早碎了。”張老太鬆開趙婉兒,轉身往巷口的老槐樹走去,藍布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幾道青紫色的舊疤,“三年前修管道,挖斷了第三塊青石板下的斷碑。打那以後,井裏的動靜就沒停過。前兒個溫家小閨女在井邊玩,我親眼瞅見……”她突然頓住,喉間發出類似老風箱的抽氣聲,“瞅見井裏伸出隻手,白生生的,指甲蓋兒紅得跟血泡的。”
施麗婭的防狼噴霧“啪”地掉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時,後頸突然竄起一陣涼意——剛才黑貓消失的牆縫裏,飄出一縷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和張老太手裏的幹花味一模一樣。
她猛地抬頭,正撞進李寶沉如鉛塊的眼神裏。
“走。”李寶彎腰撿起羅盤,金屬外殼還帶著張遠山掌心的溫度。
他把粉花碎布小心收進戰術腰包,拉鎖扣上的聲響在寂靜裏格外清晰,“去溫霞家。”
“李哥!”趙婉兒拽住他胳膊,“張奶奶說井裏不幹淨,咱們是不是該先找陳教授——”
“朵朵才六歲。”李寶打斷她,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鐵皮。
他想起淩晨在檔案裏看到的照片:1983年的失蹤女娃穿著紅棉襖,而溫霞今早發來的視頻裏,朵朵的粉花衫上繡著同樣的並蒂蓮,“溫霞現在該瘋了,我得去看著她。”
眾人往巷外走時,風突然大了。
老槐樹的枝葉“嘩啦”作響,裹著股腐葉味的風灌進領口。
施麗婭縮了縮脖子,剛要說話,卻聽見前方傳來細碎的抽噎聲——像孩子哭,又像女人低泣,時斷時續,順著青石板路往巷外飄。
“那是……”趙婉兒的聲音卡在喉嚨裏。
她盯著前方轉角處的朱漆門,門楣上“積善裏23號”的銅牌被風吹得搖晃,“溫霞家就住23號。”
李寶的戰術腰包突然發燙。
他摸了摸,是粉花碎布隔著布料蹭著皮膚。
抽噎聲更近了,混著若有若無的茉莉香,像根細針往他耳膜裏紮。
他加快腳步,路過23號門時,瞥見門縫裏漏出一線昏黃的光——溫霞的手機屏幕還亮著,照出她趴在茶幾上的影子,而她腳邊,落著半朵蔫了的茉莉。
“李哥!”張遠山突然拽住他後領。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抬頭,隻見23號院的梧桐樹上,那隻黑貓正蹲在最高的枝椏上,琥珀色眼睛映著窗內的光,像兩團燒不旺的鬼火。
它的尾巴尖輕輕擺動,每擺一下,巷尾的井台就傳來“咕嘟”一聲,像有人在水下換氣。
李寶摸向腰包的手頓住了。
他想起溫霞今早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朵朵說井裏有阿姨叫她,阿姨的衣裳和姥姥的一樣香。”而此刻,他掌心還留著粉花碎布的觸感——那布料的紋路,和溫霞視頻裏朵朵身上的衫子,分毫不差。
“敲門。”李寶深吸一口氣,指尖按在23號的銅環上。
門環撞在門板上的聲響驚飛了梧桐樹上的黑貓,而屋內的抽噎聲,在門環響過第三下後,突然停了。
門縫裏漏出的光晃了晃,接著是拖鞋蹭地的聲音。
溫霞的臉貼在門縫上,左眼腫得隻剩條縫,右眼卻亮得嚇人。
她盯著李寶的戰術腰包,突然咧開嘴笑了:“你也拿到朵朵的衣裳了?她說要給井裏的阿姨當見麵禮……”
李寶的手指還按在門環上,後腰突然被什麽硬物頂住。
他轉頭,隻見張遠山正舉著羅盤——指針不知何時停了,針尖直挺挺紮向溫霞腳邊的陰影。
而那片陰影裏,隱約能看見半隻白生生的手,指甲蓋兒紅得滴血,正慢慢往溫霞的腳踝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