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怪異磁場背後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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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把鈍刀割著青石板,張老太的指甲刮過地麵的聲響裏,李寶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的悶響。
他盯著老婦右眼的血絲——那血絲順著眼白爬向瞳孔,活像條吐信的毒蛇。
“你偷朵朵,偷盼盼,就為了這破羅盤轉的瘋話?”李寶捏緊兜裏的趾骨證物袋,溫霞白天攥著碎布哭到窒息的模樣突然在眼前炸開,“溫霞的女兒是不是也死在你手裏?”
張老太的白翳左眼突然劇烈抽搐,右眼裏卻浮起渾濁的笑意:“小囡兒是給貓大仙的見麵禮,大仙收了禮,才肯告訴我阿芳在哪兒……”她枯瘦的手猛地抓住井沿,指節泛出青灰色,“三年前阿芳說去買糖,就再沒回來。我在菜窖裏找到她的骨頭——”她突然尖笑起來,“全是貓啃的印子!”
小宋的執法記錄儀紅燈晃得人眼花,李寶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溫霞說過女兒失蹤那天聞到的茉莉香,此刻正從張老太衣襟裏翻湧出來,混著腐葉味直往鼻腔裏鑽。
那是她往女嬰繈褓裏撒的香粉味,是溫霞跪在派出所門口哭著說“我閨女身上也有這味兒”時,李寶記在本子上的線索。
“後來有個穿藍布衫的先生說……”張老太佝僂的背突然挺得筆直,月光照亮她嘴角的白沫,“說要拿未婚女人生的剛滿月的小囡兒,在七月半寅時三刻投井,貓大仙就肯顯靈,告訴我阿芳的魂兒被叼到哪兒去了……”她猛地撲向小宋懷裏的包袱皮,指甲擦過李寶手背,劃出三道血痕,“溫家那丫頭的閨女多好啊,粉團團的,正合大仙的意!”
李寶的太陽穴“嗡”地炸開。
他想起溫霞攥著的碎布,想起井裏那團正在下沉的粉色,喉嚨像被人塞進燒紅的炭塊:“你根本就是拿孩子喂野貓!什麽大仙,全是你自己瘋了!”
“住口!”張老太的尖叫震得老槐樹枝葉亂顫,她突然從懷裏掏出把鏽跡斑斑的剪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的阿芳不能白死,這些小囡兒是替阿芳還債的——”
小宋的反應比李寶快了半拍。
他側身擋住李寶,右手迅速扣住張老太持剪刀的手腕,左手的辣椒噴霧頂在她頸側:“放下!”但張老太像塊燒紅的炭,被製住的手反而更用力,剪刀尖擦著小宋手背紮進青石板,“哢”地迸出火星。
李寶這才看見她腳邊——幾灘暗褐色的痕跡從井邊延伸過來,混著水窪裏的月光,像朵畸形的花。
那是溫霞指甲縫裏的汙漬,是女嬰掙紮時抓出的血。
“你殺了她們!”李寶的聲音在發抖,他搶步上前按住張老太另一隻手,能摸到皮下凸起的骨節,“你殺了溫霞的女兒!”
“我沒殺!”張老太突然嚎哭起來,眼淚混著臉上的水珠往下淌,“是大仙收了禮,小囡兒自己跟著大仙走的……阿芳走的時候也沒哭,她肯定是跟著大仙去了更好的地方……”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盯著小宋口袋裏露出一角的繈褓布,“把見麵禮還給我!大仙收不到禮,要怪罪的!”
小宋的下巴繃成一條線。
他拽著張老太的胳膊往身後帶,另一隻手去摸腰間的手銬:“你涉嫌拐賣兒童,襲警……”話沒說完,張老太突然用額頭猛撞他胸口,枯瘦的膝蓋頂向他小腿。
李寶趕緊去扶,卻見她趁機撲向井邊,嘶啞地喊:“大仙我再去偷!再去偷——”
“夠了!”小宋的聲音裏帶著刑警特有的冷硬。
他反剪張老太的胳膊按在井沿上,金屬手銬“哢嗒”一聲扣住她手腕時,李寶聽見她腕骨發出細碎的響。
張老太還在掙紮,嘴裏含混地罵著“還我阿芳”,褲腳滴下的血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紅的星子。
“呼叫指揮中心,這裏是後巷17號,需要支援。”小宋掏出對講機,卻隻聽見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他抬頭看了眼被老槐樹遮住的天空——月光被烏雲撕成碎片,信號格全滅。
李寶蹲下身,撿起地上那半塊包袱皮。
褪色的粉花繡得歪歪扭扭,和溫霞攥著的碎布嚴絲合縫。
井裏的漣漪不知何時停了,水麵像麵黑鏡子,倒映著三個扭曲的人影。
“抬她出去。”小宋扯了扯李寶的袖子,“巷口應該有信號。”
張老太突然安靜下來。
她垂著頭,白發垂落遮住臉,卻從喉嚨裏擠出咯咯的笑:“沒用的……大仙會跟著的……”
李寶和小宋架著她往巷口走時,老槐樹的葉子突然“嘩啦”一聲全落了。
風卷著落葉掠過他們腳邊,李寶聽見身後井裏傳來“叮咚”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沉到了井底。
巷口的路燈在五十米外忽明忽暗。
小宋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李寶能感覺到張老太的重量全壓在自己臂彎裏,她的茉莉香混著血腥味,熏得人發暈。
就在他們跨過巷口青石板的瞬間,遠處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接著是人群的喧嘩。
“有人來了。”小宋低聲說。
李寶望著巷口外影影綽綽的人影,突然想起溫霞。
她此刻應該還在派出所,攥著那半塊碎布等消息。
而井裏的女嬰,此刻應該已經被消防隊員撈起來了吧?
他摸了摸被張老太抓出的血痕,鹹澀的風灌進喉嚨,比剛才更疼了。
張老太突然抬起頭。
她白翳的左眼在路燈下泛著灰白,右眼卻亮得驚人,直勾勾盯著巷口攢動的人影:“他們來抓我了……他們來抓我了……”
李寶沒理她。
他望著巷口越來越近的警燈紅光,突然想起張遠山的羅盤——剛才在巷子裏轉得瘋魔的指針,此刻應該已經停了吧?
警燈的紅光撕開夜色時,巷口的梧桐葉正被風卷得簌簌作響。
李寶臂彎裏的張老太突然劇烈抽搐,枯瘦的手指摳進他手腕,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混著茉莉香,在他皮膚表麵凝成黏膩的汗。
"警察同誌!"最先擠到近前的是賣早點的王嬸,她拎著的鋁製飯盒"當啷"砸在地上,"我們胡同裏丟了三個小囡!
全是剛滿月的!"人群裏炸起此起彼伏的罵聲,有人抄起路邊的爛菜葉,有人舉著手機拍個不停,閃光燈像碎星子似的砸在張老太臉上。
小宋的喉結動了動,他鬆開張老太的胳膊,反手按住腰間的防暴叉:"都後退!"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李寶轉頭,正看見溫霞跌跌撞撞撲過來——她頭發散成亂麻,白天攥著的碎布還攥在手裏,指甲縫裏的泥垢蹭得麵額青一塊紫一塊。"還我朵朵!"她撲向張老太時帶倒了王嬸的菜筐,土豆滾得到處都是,"你把我閨女丟井裏的時候,她才四十二天!"
張老太被撞得踉蹌兩步,後腦勺磕在電線杆上。
李寶以為她會暈過去,卻見她突然仰頭笑起來,白翳的左眼在警燈下泛著死魚般的灰:"朵朵?
她跟著貓大仙去吃蜜糖了!
阿芳也是,她們都不疼——"
溫霞的指甲掐進張老太脖子。
李寶衝過去拉人,卻被她揮起的碎布抽在臉上——那是半塊繡著粉花的繈褓,和井裏撈起的另半塊嚴絲合縫。"你說謊!"溫霞的眼淚砸在碎布上,"朵朵走的時候攥著我的手指,指甲都摳進我肉裏了!
她疼,她害怕!"
小宋吹了聲短促的警哨,兩名刑警擠過來分開兩人。
張老太被按在警車前,嘴角還掛著笑:"大仙會來接我的......阿芳在井裏等我......"溫霞被趙婉兒攔腰抱住,後者是社區新來的社工,白天剛陪溫霞在派出所錄完筆錄。
此刻趙婉兒的白襯衫被抓出幾道皺痕,她湊在溫霞耳邊輕聲說:"溫姐,朵朵需要媽媽去認遺體,你得撐住。"
這句話像把刀紮進李寶心口。
他摸了摸兜裏的趾骨證物袋——那是消防隊員從井底淤泥裏撈出來的,裹在粉色繈褓裏,小得讓人心慌。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小宋的執法記錄儀舉過頭頂:"後巷女嬰失蹤案告破,犯罪嫌疑人張某某已被控製。"他頓了頓,瞥向李寶,"關於巷內信號中斷、羅盤異常等現象,局裏會請地質專家明天來勘探。"
李寶的後頸又開始發緊。
他想起張遠山那隻祖傳的羅盤,在巷子裏轉得像瘋了似的,指針砸在銅殼上的"哢嗒"聲至今在耳邊回響。"磁場?"他無意識地重複著,"昨天我進巷子前,羅盤還指著乾陵方向......"
"初步推測是特殊地質構造。"人群裏擠進來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舉著工作證晃了晃,"我是省地質所的老周,剛接到分局電話。"他指了指身後背著儀器的助手,"後巷地下有段斷裂帶,岩層裏的磁鐵礦富集,可能形成了局部強磁場。"他轉向張老太,"這種磁場會幹擾人腦神經,長期處於其中的人......"他頓了頓,"容易產生幻聽、幻覺。"
張老太突然尖叫起來:"我沒幻聽!
我聽見阿芳在井裏喊媽媽!"她掙開押解的刑警,撲向老周,"你騙人!
大仙明明說......"話沒說完就被按回警車,車門"砰"地關上,她的臉貼在玻璃上,口水順著車窗往下淌。
溫霞突然癱軟在趙婉兒懷裏。
趙婉兒輕輕拍著她後背,目光掃過李寶時頓了頓,又迅速移開:"溫姐,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你這兩天都沒合眼......"溫霞搖頭,手指死死摳住碎布:"我要等朵朵......"
李寶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張遠山半小時前的未接來電——那是他借去研究磁場的羅盤主人。
剛要回撥,趙婉兒突然拽住他袖子:"李哥,能問你個事兒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之前提過的歐強......是不是在"午夜藍"酒吧打工?"
李寶一怔。
歐強是他們探險隊的前成員,半年前突然失蹤,隻在酒吧留了件帶血的外套。
他剛要問,趙婉兒已經鬆開手,扶著溫霞往警車方向走了。
路燈在她發頂投下暖黃的光,卻照不亮她眼底的暗:"溫姐,咱們先去所裏,朵朵......"
風突然大了。
李寶望著警車尾燈消失在街角,手機在掌心震動起來——是張遠山的短信:"羅盤修好了,指針在巷口突然轉向,指向"午夜藍"。"他抬頭看向街對麵的路牌,"後巷17號"幾個字被風吹得搖晃,而路牌盡頭的霓虹燈正緩緩亮起,"午夜藍"三個字母在夜色裏泛著幽藍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