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尋道問卦引出靈異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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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把額頭抵在酒店客房的玻璃上時,鼻尖立刻洇開一片白霧。
    雨絲斜斜砸在玻璃上,將樓下街道扯成模糊的水幕。
    他抬手抹了把窗沿,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像極了那天河堤泥裏滲出來的血水。
    床頭櫃上的手機安靜得反常,自從張遠山和錢一多帶著測字攤離開後,已經過去兩個小時。
    李寶轉身抓起茶幾上的茶杯,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輕響——這是他半小時內第三次碰那隻杯子了。
    杯壁還留著趙婉兒早晨沏茶時的餘溫,此刻卻涼得刺骨,冰得他指尖發顫。
    "三煞現,乾陵開。"袁天罡那句批注在他腦子裏轉了七八個圈。
    阮詩詩的解剖報告、錢剛屍體旁的黑牡丹、郭立泥裏的開元通寶,三枚銅錢在記憶裏疊成重影,邊緣的"袁"字暗紋像刀刻似的紮著視網膜。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銅錢,金屬涼意透過布料滲進皮膚——這是河堤上撿到的第三枚,可第三煞究竟是誰?
    窗外突然炸響一道悶雷。
    李寶被驚得後退半步,撞得身後的椅子"吱呀"作響。
    他低頭看向手機,屏幕依然漆黑,連條垃圾短信都沒有。
    趙婉兒說張遠山選了長途客站附近的老位置,那地方人流雜,測字攤最能釣出藏心事的人。
    可雨這麽大,誰會冒雨來算卦?
    同一時間,三公裏外的長途客站門口,張遠山正把油布往竹架上係。
    雨絲順著草帽簷滴進他後頸,他卻像沒知覺似的,彎腰調整桌布上的"周易測字"四個朱砂大字。
    錢一多縮在雨棚下搓手,塑料馬紮被他坐得"咯吱"響:"老張,這雨下得邪乎,要不咱收了吧?"
    "收?"張遠山直起腰,雨珠順著他下巴的短須往下落,"李寶在酒店攥著銅錢等線索,你讓我收?"他指節叩了叩桌角的銅鈴,"當年在茅山,師父說過,雨是陰陽路,落雨時人心最亂,藏事的人腳最重。"
    錢一多撇了撇嘴,抓起外套往頭上一罩:"行吧行吧,我去車站裏買包煙。"他剛抬腳,又回頭擠眉弄眼,"您老盯著點,別讓人順了攤子——上次在城隍廟,那銅鈴差點讓要飯的摸走。"
    張遠山沒接話,目光早掃向了雨幕裏的人影。
    那是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淺藍校服外套濕了半邊,正站在離攤子五米遠的報刊亭旁,腳尖無意識地碾著水窪。
    他的目光總往測字攤飄,可每次要走過來時,又像被什麽拽住似的頓住。
    "小友。"張遠山捏著銅鈴輕搖,脆響混著雨聲飄過去,"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來攤子下避避?"
    年輕人渾身一震,抬頭時劉海滴下的水濺在眼鏡片上。
    他抹了把臉,腳步虛浮地挪過來,塑料凳被他坐得歪了個角:"叔...您這測字...準嗎?"
    "準不準,看緣分。"張遠山從竹籃裏摸出個粗陶碗,倒了杯熱水推過去,"我這攤子不收錢,就圖個說話痛快。"他盯著年輕人的眉心看了三秒,"小友印堂發暗,山根帶青,三天前是不是見著不幹淨的東西了?"
    熱水杯在年輕人手裏晃了晃,水灑在他校服上,暈開團更深的藍。
    他喉結動了動,眼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您...您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張遠山指了指他左腳鞋尖——那裏沾著塊暗褐色的泥,"這泥是網吧後巷的,帶腐葉味,你鞋底還粘著半片香灰,是燒給陰人的。"他又指了指年輕人攥著袖口的手,指節發白處有道細紅痕,"你三天前值夜班,困得狠了趴桌上,被鍵盤壓出的印子現在還沒消。"
    年輕人猛地鬆開手,袖口"刷"地垂下來。
    他盯著張遠山的眼睛看了足有十秒,突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杯底和木桌撞出清脆的響:"叔,我...我想說說那天的事。"
    雨勢不知何時又大了,雨棚被砸得劈啪響。
    張遠山摸出支狼毫筆,在沾水的宣紙上寫下個"問"字:"你說,我聽著。"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喉結上下滾動:"三天前...我在藍星網吧值夜班,後半夜...後半夜......"
    他的聲音突然被雨聲吞沒。
    張遠山的狼毫筆懸在半空,筆尖的墨水滴在"問"字中間,暈開團觸目驚心的黑。
    酒店裏的李寶正把手機翻來覆去地按,屏幕亮起又熄滅。
    他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立刻衝到門口,卻隻看見服務員推著清潔車經過。
    轉身時,窗玻璃上的雨痕突然扭曲成某種形狀——像極了那天解剖室裏,阮詩詩攥著的那朵黑牡丹。
    他摸出銅錢貼在玻璃上,雨水順著錢眼往下淌,在窗上畫出道血線。
    手機就在這時震動起來,李寶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張遠山的號碼,備注是"老神棍"。
    "喂?"他的聲音發緊。
    電話那頭傳來雨聲,還有張遠山沉得像鉛塊的呼吸:"李寶,來長途客站。"停頓兩秒,"我們釣著條魚。"
    李寶的手指在手機殼上掐出月牙印。
    他抓起外套衝出門時,聽見走廊的安全通道傳來"吱呀"一聲——像是門被風吹開的聲音,又像是...有人在暗處歎氣。
    雨還在下。
    李寶衝進雨幕時,後頸的汗毛被冷風激得根根豎起。
    他沒帶傘,雨水順著額發灌進衣領,卻比不過手機貼在掌心的熱度——那是張遠山的電話,每個震動都像在敲他的神經。
    酒店到長途客站不過三公裏,他卻覺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雨霧裏的紅綠燈時明時暗,恍惚間竟看見阮詩詩解剖報告上的照片在水窪裏浮起,蒼白的臉被雨絲割成碎片。
    "李寶!"張遠山的聲音穿透雨簾。
    李寶抬頭,見測字攤的油布已收作一團,張遠山正攥著蔣旭的胳膊往路邊走,錢一多舉著傘替兩人遮雨,傘骨被風壓得幾乎貼到頭頂。
    蔣旭的校服外套全濕了,貼在背上像塊凍硬的膏藥,眼鏡片蒙著水霧,整個人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上車。"張遠山把蔣旭推進李寶租來的SUV後座,自己坐副駕,錢一多擠到中間。
    李寶發動車子時,後視鏡裏的蔣旭正盯著自己發抖的手,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有團冰碴卡在喉嚨裏。
    "老神棍,到底什麽情況?"李寶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模糊的弧。
    張遠山沒說話,伸手拍了拍蔣旭的膝蓋:"小友,這是李寶,咱們自己人。"他轉向李寶,"他剛才說,三天前夜班時,碰著個自稱阮詩詩的女人。"
    "阮詩詩?"李寶踩刹車的腳頓了頓,後車的喇叭聲炸響,驚得蔣旭縮成一團。
    他連忙鬆了油門,"具體說。"
    "到酒店再說。"張遠山指節叩了叩車窗,"雨裏說話漏風。"
    酒店電梯上升時,蔣旭的鞋跟在金屬地板上敲出細碎的響。
    趙婉兒和施麗婭早等在房門口,施麗婭手裏端著熱毛巾,趙婉兒則盯著蔣旭發皺的校服,眉心擰成個結。
    門剛關上,趙婉兒就突然開口:"阮詩詩是仁濟醫院被殺的婦產科主任,上周三深夜在值班室被發現,脖子上有道指甲印,法醫說是......"她頓了頓,看了眼蔣旭煞白的臉,"說是被活活掐死的。"
    "哐當!"蔣旭手裏的熱毛巾掉在地毯上,連帶撞翻了施麗婭剛端來的咖啡杯。
    深褐色的液體在米色地毯上暈開,像朵正在腐爛的花。
    他踉蹌著後退,後腰撞在書桌角上,疼得倒抽冷氣:"她、她周三晚上來找的我......說要查什麽生育記錄......"
    "小友,別急。"張遠山走過去,掌心虛按在蔣旭後背,"你看這屋裏,有能驅邪的符,有懂行的人。"他轉頭對李寶使眼色,"拿煙。"
    李寶從抽屜裏摸出半盒軟中華,抽出一支遞過去。
    蔣旭捏煙的手指在抖,打火機打了三次才竄出火苗。
    煙霧裹著他發顫的聲音飄起來:"周三後半夜,雨下得跟現在似的。
    我趴前台打盹,聽見有人敲玻璃。
    抬頭一看,有個女的站在網吧門口,頭發全貼在臉上,衣服濕得能擰出水。
    我以為是來通宵的,就喊"身份證",她沒應,就那麽直勾勾盯著我,眼鏡片上的水都沒擦。"
    他吸了口煙,煙頭在指間明滅:"等她走到跟前,我才看見她脖子上......有紅印子,像被誰抓的。
    她問我要207號機的上網記錄,說她是醫院的,要查病人信息。
    我本來不想給,可她掏工作牌的時候,手背上全是泥,指甲縫裏......"他突然卡住,喉結動了動,"指甲縫裏有血。"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空調滴水管的水聲。
    趙婉兒摸出手機翻出阮詩詩的證件照,推到蔣旭麵前:"是她嗎?"
    蔣旭隻看了一眼就別開臉,煙從指縫裏掉下來,燙得他驚呼一聲。
    照片上的阮詩詩戴著金絲眼鏡,嘴角帶笑,和他形容的"濕發遮臉、指甲帶血"的女人重疊又錯開,像兩麵被雨打花的鏡子。
    "她走的時候......"蔣旭突然抓住李寶的手腕,力氣大得反常,"她往207號機走,可那台機子根本沒人用。
    我偷偷跟過去,看見她蹲在地上,用指甲摳地毯。
    我問她幹嗎,她說"孩子在下麵"。
    然後......然後她一回頭,眼睛裏全是白的,沒有黑眼珠......"
    施麗婭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往趙婉兒身邊靠了靠。
    張遠山摸出隨身攜帶的木盒,打開露出半塊朱砂雕的八卦牌,在蔣旭頭頂繞了三圈:"後來呢?"
    "後來她突然說"找到了",從地毯底下抽出張紙條。
    我湊過去看,上麵寫著"1996年7月15,陳秀蘭,女嬰"。
    然後她就衝我笑,說"謝謝小同誌",轉身往門外走。
    我追出去,可雨太大,一轉眼就看不見人了。"蔣旭的聲音越來越低,"第二天我去查207號機的記錄,發現周三整晚根本沒人上機。
    地毯底下......也沒紙條。"
    李寶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的銅錢,金屬涼意透過布料刺進皮膚。
    他想起阮詩詩解剖報告裏夾著的便簽,字跡被血水暈開,隱約能辨"1996年7月"幾個字——和蔣旭說的完全吻合。
    "叮——"蔣旭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他掏出來看了眼,臉色瞬間從蒼白轉為通紅,手指慌亂地按滅屏幕,把手機倒扣在桌上。
    李寶瞥見屏幕熄滅前的殘影:是個對話框,頭像上的女孩抱著貓,最後一條消息是"你這種窮學生,拿什麽談戀愛?"
    雨還在敲打著窗玻璃。
    張遠山把八卦牌收進木盒,聲音沉得像壓了塊石頭:"小友,今晚住我們隔壁房。
    明天天亮,我陪你去網吧再看一眼。"
    蔣旭機械地點頭,目光卻始終黏在倒扣的手機上。
    李寶注意到他攥著煙的手又開始抖,這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像有團火在心裏燒,燒得他坐立難安。
    窗外的閃電照亮了蔣旭發紅的眼尾,也照亮了他手機屏幕上若隱若現的未讀提示——那個抱著貓的女孩,已經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