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設壇待鬼,真相初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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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山的道袍下擺掃過地板時帶起一陣風,吹得茶幾上的符紙簌簌作響。
他從儲物間抱出個紅漆木盒,掀開蓋子時,李寶瞥見盒底壓著張泛黃的天師印——這是茅山派傳了十二代的信物。
老道士抽出三張新畫的鎮鬼符,指尖在符頭"敕"字上重重一按,轉身走向蔣旭臥室。
蔣旭縮在客廳沙發角落,看著張遠山踮腳將符紙貼在窗玻璃上。
月光透過朱砂畫的"雷"字紋路,在地板上投出暗紅的影子,像道凝固的血。
老道士的手指每壓一下符角,蔣旭後頸就跟著抽一下——他想起夢裏那隻搭在李冬肩膀上的手,也是這樣冰涼的觸感。
"香燭。"張遠山突然出聲。
李寶這才發現自己攥著符紙的手早被汗浸透,他慌忙把銅香爐遞過去。
三柱線香點燃時騰起青白煙霧,混著窗外飄進來的槐花香,熏得施麗婭眼眶發酸。
她抽了抽鼻子,剛要說話,就聽見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響。
蔣超推開門的瞬間,玄關燈"啪"地亮了。
他拎著便利店塑料袋的手懸在半空,塑料袋裏的冰可樂撞得嘩啦響——客廳中央擺著個用朱砂畫的八卦陣,張遠山盤腿坐在蒲團上,念珠在指間轉得飛快;李寶和趙婉兒各執一張符紙,像兩尊門神似的守在沙發兩側;蔣旭縮在角落,膝蓋上攤著本染血的民國婚書。
"我是不是走錯屋了?"蔣超幹笑兩聲,塑料袋滑落在地,兩瓶可樂骨碌碌滾到張遠山腳邊。
他彎腰去撿,餘光瞥見茶幾上那疊冥幣,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
"冬子失蹤了。"蔣旭的聲音發緊,他扯了扯蔣超的衣角,"阮詩詩......是鬼。"
"你瘋了?"蔣超直起身子,後頸撞在茶幾角上。
他捂著脖子後退兩步,後腰抵在冰涼的電視牆上,"就因為那個破夢?
冬子說不定在網吧通宵呢,前兒還說要衝王者段位......"
"他昨晚十點給我發定位,城南老槐樹。"蔣旭翻開手機,聊天記錄裏"老槐樹底下等你"的綠色氣泡刺得人眼睛疼,"監控拍到他在網吧對著空氣說話,手裏攥著張紙條——和你上次在走廊撿到的那種黃紙一樣。"
蔣超的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三天前深夜起夜,看見走廊盡頭有團白影,彎腰時撿到的那張泛黃紙條。
當時他隻當是樓上裝修掉下來的牆紙,現在想起來,紙條上模模糊糊的墨痕,倒真像哪個年代的毛筆字。
"還有這個。"蔣旭衝進臥室,再出來時手裏多了個鐵盒。
他掀開盒蓋,十幾張冥幣"嘩啦啦"撒在茶幾上——金漆印的"往生錢"在香燭下泛著冷光,最上麵那張還沾著暗褐色的痕跡,像幹透的血。
蔣超的嘴唇開始發抖。
他想起最近總做的那個夢:槐花香裹著腐葉味往鼻子裏鑽,有個穿旗袍的女人背對著他,發間的珍珠簪子閃著幽光。
她慢慢回頭,臉上的皮膚像泡脹的紙,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不可能......"他伸手去碰冥幣,指尖剛觸到紙邊就像被燙到似的縮回,"這是冬子買的?
他說要給奶奶上墳......"
"他奶奶上個月剛燒完百日紙。"蔣旭的聲音突然哽咽,"而且這些冥幣,是從你枕頭底下翻出來的。"
蔣超如遭雷擊。
他猛地轉身衝向門口,拖鞋都跑掉一隻。
玄關的鏡子裏映出他扭曲的臉:額角全是冷汗,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他抓住門把手的瞬間,身後傳來蔣旭的尖叫:"哥!"
一隻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蔣超回頭,看見蔣旭眼眶通紅,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肉裏。
客廳裏的香燭突然爆出個燈花,"劈啪"響得人心驚。
張遠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茅山道法特有的沉肅:"現在出去,就是把命門露給那東西看。"
蔣超的手指在門把手上痙攣般抽搐。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樓下老槐樹的枝葉拍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劃著窗沿。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掛鍾"滴答"走向十一點的響動——子時三刻,隻剩兩個鍾頭了。
蔣超的手腕被蔣旭掐得發白,指節因用力攥著門把而泛青。
他盯著玄關鏡裏自己扭曲的臉,喉結上下滾動了三次,突然像被抽走了脊骨似的癱坐在地。
蔣旭的手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懸在半空,指縫間滲出的汗滴落在他後頸,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鬆手。"蔣超啞著嗓子說,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片。
他垂著頭,劉海遮住發紅的眼尾,"我不跑了。"
蔣旭蹲下來,顫抖的手想碰他肩膀,又在半空中頓住。
張遠山的念珠聲突然停了,老道士從蒲團上直起腰:"去把你哥的拖鞋撿回來。"蔣旭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跳起來,拖鞋"啪嗒"落在蔣超腳邊時,他甚至沒抬頭。
李寶蹲在兩人麵前,刻意放軟了聲音:"小旭,你去臥室躺會兒,我陪超子說說話。"蔣旭剛要反駁,李寶衝他使了個眼色——少年眼下烏青比昨夜更深,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再耗下去怕是要撐不住。
蔣旭咬著嘴唇點頭,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蔣超,像隻護崽的小獸。
廚房門"吱呀"一聲合上時,蔣超才抬起頭。
抽油煙機的燈暈在他臉上投下暖黃的光,卻掩不住他眼底的青灰。
李寶從冰箱裏拿了罐冰可樂推過去,金屬罐壁上的水珠在台麵洇出個小水窪。
"你信我?"蔣超突然開口。
易拉罐拉環"哢"地裂開,氣泡聲蓋不住他發顫的尾音,"就...就因為小旭說的那些?"
"我信證據。"李寶指了指茶幾方向,"監控裏李冬對著空氣說話,你枕頭底下的冥幣,還有張師傅說的極陰命——這些湊一塊兒,不是巧合。"他頓了頓,"而且你剛才看見冥幣時的反應,不像裝的。"
蔣超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易拉罐,冰涼的水順著指縫流進袖口。"我也做過那個夢。"他突然說,聲音輕得像歎氣,"槐花香裏混著爛樹葉的味兒,有個穿旗袍的女人背對著我。
她回頭的時候..."他喉結動了動,"臉像泡在水裏的紙,一塊一塊往下掉,露出裏麵白森森的骨頭。"
李寶的脊背繃緊了。
他想起蔣旭描述過的夢境,連細節都分毫不差——這絕不是普通的巧合。
"更邪門的是前天淩晨。"蔣超突然攥緊易拉罐,鋁罐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天快亮那會兒我起夜,看見小旭站在客廳。
他手裏握著把水果刀,刀尖對著空氣劃來劃去,嘴裏念叨著什麽"別過來""走開"。"他抬頭時眼裏全是血絲,"我喊他,他像聽不見似的。
刀光晃得我眼花,等我揉完眼睛再看——"他咽了口唾沫,"刀還在他手裏,但刀刃上全是血。"
李寶的後頸竄起一股涼意。
他想起蔣旭臥室裏那本染血的民國婚書,想起監控裏李冬攥著的黃紙。
所有碎片突然在腦子裏拚出模糊的輪廓——阮詩詩的鬼魂,極陰命的蔣旭,共享的噩夢,還有那把帶血的刀。
"他平時連魚都不敢殺。"蔣超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把刀是上周我買的,切西瓜用的...怎麽會有血?"
廚房窗外的老槐樹突然發出"沙沙"的響動,像是有人在枝葉間拉扯布料。
李寶下意識抬頭,卻見玻璃上蒙了層白霧,像有人對著窗麵哈了口氣。
更詭異的是,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字——歪歪扭扭的繁體"債"字,筆畫邊緣還滴著水,在玻璃上蜿蜒成血線。
"叮——"
客廳裏的掛鍾突然敲響。
李寶數著那聲音,第七下時,後頸的汗毛全豎了起來——子時三刻到了。
"啪!"
廚房的頂燈毫無預兆地熄滅。
黑暗裏,蔣超的呼吸聲突然變得粗重,李寶聽見他褲袋裏的手機在震動,幽藍的光映出他扭曲的臉:"我...我手機在震,顯示...顯示有未接來電。"他的手指抖得按不準接聽鍵,"號碼是...是冬子的。"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
老槐樹的枝椏拍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摳著窗框。
李寶摸到腰間的符紙,觸感比平時涼了幾分。
客廳方向傳來張遠山的低喝,接著是香灰簌簌落在銅爐裏的聲響——他能想象老道士此刻的模樣:道袍下擺被陰風吹得翻卷,掌心的火龍符正滋滋冒起火星。
而在這風聲裏,李寶清晰地聽見一聲女人的輕笑。
那聲音像浸了水的絲綢,從廚房的每個縫隙裏滲進來,最後凝在蔣超耳邊:"債...該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