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心理診所命案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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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晨光裹著槐花香漫進巷口時,晨跑者甲正揉著發酸的膝蓋。
    他瞥了眼手表,七點零三分,轉頭對並肩的晨跑者乙道:“老周,去吃碗牛大?我知道巷尾新開的麵館,湯頭熬得香。”
    “成啊。”晨跑者乙——老周拍了拍肚皮,“抄個近道?從益民診所後門穿過去,省得繞到主街。”他說話時,兩人已拐進夾在兩棟居民樓間的窄巷。
    剛轉過彎,老周的腳步突然頓住。
    “哎,你看。”他指了指前方。
    晨跑者甲順著看過去,益民心理診所的後門半敞著,鏽紅的合頁在風裏吱呀輕響。
    門內透出冷白的光,像是診所裏的日光燈沒關。
    “大早上的門不鎖?”老周嘀咕著湊近,伸手碰了碰門把,“涼的,應該開了有會兒。”
    晨跑者甲的後頸忽然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抽了抽鼻子,空氣裏浮著股若有若無的腥氣,像被雨水泡爛的豬肝:“要不別進了?這地兒怪滲人的。”
    “怕啥?”老周嗤笑一聲,抬腳跨進門裏,“說不定是趙醫生早起打掃。我上次來谘詢失眠,他五點就到了。”他回頭拽晨跑者甲的胳膊,“走啊,你不是饞那口麵?”
    晨跑者甲被拽得踉蹌,腳剛沾上門內的地磚就打了個寒顫——診所裏開著空調,冷得像泡在冰水裏。
    消毒水味混著那股腥味更濃了,他盯著地麵泛白的瓷磚,忽然發現靠近診療室的位置有串濕腳印,鞋印紋路像是運動鞋,可邊緣已經發毛,不像是剛踩的。
    “趙醫生?”老周提高嗓門喊了一聲,回音撞在牆上,“趙醫生?”
    沒人應。
    晨跑者甲的心跳聲突然響得刺耳。
    他拽了拽老周的袖子:“要不……要不咱們走吧?萬一人家沒開門……”
    “急什麽?”老周甩開他的手,往診療室方向挪,“你看那屏風——”他指了指半人高的木質屏風,“趙醫生總說這是唐代樣式,說是研究古董的朋友送的。”話音未落,他的聲音突然卡了殼。
    晨跑者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屏風下方露出一截地麵,暗紅色的液體正順著木紋縫隙往瓷磚上滲,在晨光裏泛著暗褐的光,像被踩爛的楊梅汁,卻比那黏膩得多。
    “血……血?”晨跑者甲的舌頭開始打結,他想往後退,卻撞在身後的文件櫃上,“老周,咱們走,快走——”
    “放屁!”老周的喉結上下滾動,可嘴上還硬,“可能是趙醫生殺雞?或者……或者碰傷了手!”他抹了把額頭的汗,踉蹌著往屏風挪,“我、我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別——”晨跑者甲的喊聲響在空蕩的診所裏,驚得天花板的吊燈晃了晃。
    老周的手已經搭在屏風邊緣。他閉了閉眼睛,猛地一掀——
    一聲尖叫刺穿了晨跑者甲的耳膜。
    他看見老周的臉瞬間白得像張紙,瞳孔縮成針尖大,渾身篩糠似的抖。
    老周的手死死摳住屏風邊緣,指節泛著青,嘴裏發出“嗬嗬”的喘氣聲,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晨跑者甲壯著膽子湊過去。
    屏風後,趙東仰躺在診療床上,白大褂前襟浸滿了血,胸口插著把手術刀,刀刃沒入大半。
    他的眼睛睜得老大,眼白上爬滿血絲,嘴角還沾著半塊沒咽下去的糖,酒紅色的糖紙從指縫裏露出來,印著半朵牡丹。
    “鬼、鬼啊——”老周突然轉身,撞翻了旁邊的血壓計。
    金屬落地的脆響裏,他跌跌撞撞往門口跑,鞋跟在瓷磚上滑出刺耳的聲響。
    晨跑者甲的腿肚子直轉筋,可求生本能推著他跟著往外衝。
    兩人撞開後門時,老周的運動褲被門沿掛住,“刺啦”一聲撕開道口子。
    “殺人了!診所裏殺人了——”老周的喊聲響徹小巷。
    正在遛狗的大媽、拎著菜籃的老頭、送孩子上學的年輕媽媽全圍了過來。
    有人舉著手機錄像,有人踮腳往門裏張望,晨跑者甲扶著牆幹嘔,胃裏的酸水燒得喉嚨生疼。
    老周癱坐在台階上,雙手抱頭,嘴裏反複念叨:“血,都是血……”
    十分鍾後,警笛聲穿透了人群的嘈雜。
    為首的警察蹲在門口拍照時,法醫正戴著橡膠手套檢查屍體。
    閃光燈亮起的刹那,蹲在牆根的晨跑者甲突然瞪大了眼——診療室門口,一雙淡粉色的絨麵拖鞋正歪在牆角,鞋尖沾著幾點暗紅,和屏風下的血跡顏色分毫不差。
    “這鞋……”他喉嚨發緊,“不是趙醫生的。”
    “誰的?”記錄員的筆停在半空。
    晨跑者甲張了張嘴,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小區裏見過的身影——穿淡藍毛衣的女人,站在樓道裏摸後頸,身後跟著拎果籃的男人。
    他記得那女人的腳很小,正和這雙拖鞋的尺碼對得上。
    “可能……可能是病人?”他聲音發虛。
    警察的目光掃過拖鞋,又落在屍體手邊的半張糖紙上。
    酒紅色的牡丹花紋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像滴凝固的血。
    當警燈在巷口投下紅藍交織的光斑時,李寶正蹲在警戒線外。
    他盯著法醫掀開的白布角——趙東胸口那把手術刀的刀柄還在滲血,在冷白日光燈下泛著青灰。
    “李隊,”小吳從門裏探出頭,橡膠手套上沾著暗褐色的血漬,“痕檢組說後門鎖芯沒撬動痕跡。監控調取了,淩晨兩點診所斷電,三點十七分後門被推開,畫麵全黑。”
    李寶的指節捏得發白。
    乾陵探險隊最近在查唐代異文碑刻,趙東是他們托關係找的心理專家——說是要研究古籍裏“癔症”記載和現代心理疾病的關聯。
    三天前他還在診所和趙東對過筆記,對方當時笑著遞來一顆牡丹糖:“這糖紙是我托人從洛陽帶的,和你說的乾陵地宮壁畫牡丹紋像不像?”
    此刻糖紙半卷在屍體手邊,酒紅牡丹的紋路正和李寶筆記本裏拓印的紋樣重疊。
    他喉結動了動,站起身時看見痕檢員舉著證物袋:“淡粉色絨麵拖鞋,尺碼35,鞋底紋路和現場血腳印吻合。”
    “劉靜之。”旁邊記錄的民警翻著就診登記本,“最後一個病人,昨天傍晚五點到六點。”
    李寶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他認得這個名字——蘇偉上周在探險隊辦公室堵過他,說妻子總做“被人拖進地宮”的噩夢,求他們幫忙找“治夢遊的法子”。
    “通知家屬來認物。”帶隊的張警官拍了拍李寶肩膀,“你和這案子有關聯,回避吧。”
    “我以公民身份協助調查。”李寶扯下警戒線鑽進去,橡膠底在血腳印旁停住,“趙醫生有鎖門習慣,後門能開說明凶手是他主動放進來的。”他指了指牆上的電子鎖,“密碼隻有他和常來的病人知道。”
    張警官的筆頓在筆錄本上:“你是說熟人作案?”
    “他抽屜裏的病例少了三本。”李寶彎腰避開法醫的測量尺,“上周我來還看見《創傷後應激障礙案例集》《睡眠障礙診療記錄》《唐代誌怪與潛意識關聯》擺在最上麵。”他抬頭時,正看見蘇偉被民警帶進來——灰T恤皺巴巴的,眼周烏青得像被打了一拳。
    “蘇先生,”張警官舉起證物袋,“這雙拖鞋是你妻子的嗎?”
    蘇偉的瞳孔瞬間縮緊。
    他踉蹌著扶住牆,指甲在牆皮上摳出白痕:“是……是靜之的。她上個月在超市買的,說粉色顯腳小。”他突然抓住李寶的手腕,力道大得發疼,“李老師,你們不是說乾陵的事和她沒關係嗎?她就是做噩夢,怎麽會殺人?”
    李寶反手握住他顫抖的手:“我們需要你說真話。劉女士的夢遊症,最近有加重嗎?”
    蘇偉的喉結上下滾動,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魚。
    他鬆開手,從褲袋裏摸出皺巴巴的煙盒,點了三次才點燃:“三個月前開始的。最開始是半夜起來疊衣服,後來……後來她會站在窗邊念叨‘牡丹開了,牡丹要吃人’。”他猛吸一口煙,火星在指尖明滅,“上周五淩晨兩點,我起夜看見她站在廚房。”
    診所的冷空調突然“嗡”地響起來,蘇偉的聲音被凍得發顫:“她背對著我,手裏攥著切菜刀。刀麵反光裏,她的眼睛是閉著的——可刀尖正抵著我脊梁骨。”他掐滅煙頭,指腹上燙出個紅泡,“我喊她名字,她像沒聽見似的,舉著刀往客廳走。茶幾角磕到她腳踝,她都沒醒。最後我把她抱回床上,她還在說‘地宮門開了,有人拽我’。”
    李寶摸出筆記本快速記錄,筆尖在“夢遊 + 地宮幻覺”下畫了道粗線。
    窗外傳來圍觀人群的低語,有個老太太的聲音格外清晰:“我就說那女的不正常,上周三半夜在樓道裏摸牆,指甲都摳出血了。”
    蘇偉突然抓住李寶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李老師,昨天她去診所前說趙醫生給她換了新藥。晚上我起夜……起夜時看見她睡衣袖口有血。”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我以為是她夢遊碰傷了,拿酒精給她擦,她翻個身又睡了。”
    李寶的筆“啪”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餘光瞥見蘇偉褲腳沾著星點暗紅——和現場血跡顏色分毫不差。
    “蘇先生,”張警官的聲音突然冷下來,“跟我們回局裏做個血樣比對。”
    蘇偉的臉瞬間白得像張紙。
    他望著李寶,嘴唇動了動,最終垂下頭跟著民警往外走。
    經過後門時,他突然回頭,聲音輕得像歎息:“李老師,昨晚她回來時……身上有股牡丹香。”
    李寶盯著他的背影,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彎腰撿起筆,發現筆記本不知何時被風吹開,最新一頁貼著乾陵地宮壁畫拓片——那朵盛放的牡丹,正和屍體手邊的糖紙花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