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墳前鬥蘇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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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紫的天光裏,山風卷著鬆針的腥氣灌進衣領。
    李寶的越野車碾過最後一截碎石路時,錢一多扛著鐵鍬的身影已立在土墳前——他後背的道袍被風掀得獵獵作響,額角青筋跳得比山雀振翅還急。
    小宋跟在他身後半步,警服領口敞著,左手攥著強光手電,右手虛按在腰間,那是隨時要拔槍的架勢。
    趙婉兒和施麗婭縮在兩人側後方,前者攥著施麗婭的手腕,指節發白;後者盯著土墳上半枯的野蒿,喉結不住滾動,像是隨時要吐。
    "來了!"錢一多轉頭,鐵鍬把兒在泥地裏磕出悶響。
    他眼角的疤被暮色浸得發烏,"老張頭說棺材埋在香灰線正北三步?"
    李寶跳下車時,褲腳沾了半片帶泥的蕨葉。
    他盯著土墳邊那朵紅牡丹,花瓣上的暗褐痕跡在餘光裏晃得人眼疼——那是幹涸的血。"正北三步。"他摸出張遠山給的黑木,掌心被木刺紮得生疼,"掘的時候輕著點,薑豔紅的屍首......"
    "沒爛。"張遠山從後座鑽出來,道袍下擺沾著車座的皮屑。
    他掐著指訣繞墳走了半圈,青銅鈴突然在腰間炸響,"怨氣養著屍身呢。"
    小宋的手電光掃過墳頭,光斑裏浮著細如蛛絲的紅絲:"李寶,我就帶了老錢和倆姑娘來——局裏要確切證據才批警力。
    你說這墳裏藏著能定蘇偉罪的東西,可萬一......"
    "萬一掘開是空的?"李寶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昨夜洪雅被附身時,指甲在牆上摳出的血痕,想起心理醫生屍體旁那朵紅牡丹,"薑豔紅要的是公道,不是虛的。"
    錢一多把鐵鍬往土裏一插,泥塊濺到趙婉兒鞋麵上。
    她悶哼一聲,卻沒低頭看,隻盯著李寶的側臉——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像被人用炭筆狠狠抹過一道。"起!"錢一多喊了聲,鐵鍬尖兒挑開第一層土,腐葉混著鬆脂的氣味騰起來。
    土塊落地的脆響裏,李寶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想起張遠山說的夜明珠,想起薑豔紅父親病床前的繳費單,想起剽竊她論文的導師兒子車禍時的刹車聲——這些碎片在腦子裏轉,轉得他太陽穴突突跳。
    "有木頭!"施麗婭突然喊。
    她蹲下去,指尖蹭掉棺材蓋上的泥,露出暗紅的漆紋,"是棺......"
    "退開!"張遠山撲過去,道袍掃得土粒亂飛。
    他從懷裏摸出牛骨刀,刀尖在棺材四角點了點,"這漆摻了人血。"
    小宋的手電光打在棺蓋上,暗紅裏果然浮著細密的褐點。
    李寶蹲下去,指甲刮過其中一點——硬的,像幹透的血痂。"開。"他說,聲音啞得自己都認不出。
    錢一多的鐵鍬楔進棺縫時,整個山坳的蟲鳴突然靜了。"吱呀——"棺木裂開的聲響像老門軸,混著腐肉的甜腥湧出來。
    李寶屏住呼吸,看見一具女屍躺在錦被上:皮膚白得像浸了千年的玉,眼尾一點朱砂痣還鮮得能滴出血,長發裏別著支銀簪,簪頭刻著半朵牡丹。
    "她......她沒爛!"趙婉兒的尖叫撞在山壁上,驚起幾隻夜梟。
    施麗婭踉蹌著後退,後腰撞在李寶身上:"她的手......攥著什麽?"
    李寶順著看——女屍右手蜷成拳,指縫裏漏出半顆幽藍的光。"夜明珠。"張遠山的聲音在發抖,他摸出黃符拍在棺沿,"鎮屍用的,拔了它......"
    話音未落,女屍的手指突然動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頓住了。
    李寶盯著那截蒼白的手腕,看著它慢慢抬起來,看著女屍的脊椎一節節撐起,直到她坐在棺材裏,與李寶麵對麵。
    她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可嘴角勾起的弧度,像在笑。
    "跑!"小宋拽住趙婉兒的胳膊,槍套扣已經解開。
    錢一多抄起鐵鍬擋在身前,額角的汗砸在道袍上,洇出深色的圓。
    張遠山卻往前跨了半步,青銅鈴在掌心攥得變形:"別慌!
    她魂體沒合,現在是屍身受怨氣驅......"
    "砰——"
    女屍突然消失了。
    李寶後頸一涼。
    他不用轉頭也知道,那股帶著鬆脂甜腥的風,正從他右耳後吹過。"在我這兒。"他說,聲音比山澗冰潭還冷。
    "閉眼!"張遠山甩出三張符紙。
    符紙擦著李寶鬢角飛過,在他身側炸成火星。
    女屍的歎息聲在耳邊響起來:"公道......"
    "我們帶了公道來!"李寶攥緊黑木,指節發白,"你導師的兒子去年被大貨車撞了,王師傅收的十萬塊在派出所,你爸的醫療費學校補了......"
    女屍的歎息頓住了。
    李寶感覺後頸的涼意淡了些,可就在這時,山坳外傳來汽車碾碎石的聲響。
    "你們在挖別人祖墳!"
    蘇偉的聲音像塊冰,砸進這團混沌裏。
    李寶轉頭,看見他站在越野車旁,洛陽鏟扛在肩上,嘴角掛著笑,"小宋隊長,掘墳可是違法的——"
    "你才是違法的那個!"李寶打斷他。
    他看見蘇偉的瞳孔在收縮,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趙東醫生是你殺的。
    你在他咖啡裏下了致幻劑,等薑豔紅附他身時,你再捅死他,嫁禍給劉靜之,好拿兩百萬保險金。"
    蘇偉的喉結動了動。
    他的右手垂在身側,手指無意識地蜷起來,又張開,像在抓什麽。"你......你有證據嗎?"
    "薑豔紅畫的牡丹,花瓣上的血是你刮的。"李寶指著土墳邊那朵花,"你以為她附洪雅時喊的"公道"是衝別人,其實她早看透你了——你身上的陰邪氣,是你埋她時沾的。"
    蘇偉突然笑了。
    他笑得肩膀直顫,洛陽鏟"當啷"掉在地上。
    李寶看著他的笑紋從嘴角漫到眼角,突然覺得那笑裏有股子不對勁兒的甜——像極了剛才女屍嘴角的弧度。
    "李寶,"蘇偉抬起頭,眼睛裏浮著層青霧,"你說薑豔紅要公道......"他的聲音變了,變得又尖又細,像風吹過空竹筒,"可我的公道呢?"
    山風卷著鬆針刮過眾人腳邊。
    李寶看著蘇偉的脖頸慢慢向後仰去,直到下巴幾乎貼住後頸。
    他聽見張遠山的青銅鈴在遠處響成一片,看見小宋的槍已經拔出來,可所有聲音都像隔了層毛玻璃——他隻盯著蘇偉的眼睛,那裏麵有團幽藍的光在燒,和棺材裏夜明珠的光,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