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嫣然站起身，不想再跟郭可盈爭論下去。
    客廳中央的大屏幕液晶電視，正播放著財經頻道，主持人正用激昂的語調分析著近期的國際貿易形勢。
    突然，畫麵一閃。
    “下麵插播一則緊急新聞。”
    一個神情嚴肅的女主播出現在畫麵中。
    “據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東瀛國於當地時間今日下午一點，不顧國際社會的強烈反對，正式啟動了核汙染水排海計劃。首批約七千八百噸核汙染水，已通過海底管道，排入太平洋。”
    畫麵切換到了現場。
    直升機航拍的鏡頭下，一股渾濁不堪、泛著詭異色澤的黑色水流，正從一根巨大的管道口噴湧而出，像一條醜陋的毒蛇，迅速地侵蝕著旁邊蔚藍清澈的海水，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觸目驚心的分界線。
    鏡頭拉近，甚至能看到海麵上翻起了一些死魚的白肚皮。
    “據悉，此次排放將持續三十年之久，預計將有超過一百三十萬噸核汙染水被排入大海。多國專家表示，此舉將對全球海洋生態係統、漁業安全以及人類健康，構成長期且不可估量的嚴重威脅……”
    客廳裏，郭可盈還在咒罵，完全沒注意到電視裏的內容。
    陳強也在一旁憤憤地附和。
    他們的聲音像是劣質的背景噪音，在陳嫣然耳邊嗡嗡作響。
    但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視屏幕。
    那個神情嚴肅的女主播，那片被黑色水流迅速汙染的蔚藍大海，那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新聞字幕……
    作為廣告公司的掌舵人，她對輿論風向和市場脈搏的敏感度遠超常人。
    在看到新聞的第一秒，她的大腦就已經開始了高速運轉。
    核汙染水排海。
    全球海洋生態災難。
    公眾對海產品安全的極度恐慌。
    現有的漁業、海產養殖業將遭受毀滅性打擊，信任崩塌，市場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出現一個巨大的、關於“安全海鮮”的真空地帶。
    誰能填補這個真空？
    誰能在這個時候，拿出百分之百純淨、安全、無汙染的海鮮？
    誰能……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她混亂的思緒。
    她猛地想起了母親的咒罵。
    “他把公司賺的錢，全都砸到西北的沙漠裏去了！”
    “就為了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玩泥巴！”
    沙漠……
    鹽堿地……
    海鮮……
    陳嫣然的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他不是在胡鬧。
    他……他難道早就預見到了今天會發生的一切？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連陳嫣然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這怎麽可能？這已經超出了商業眼光和投資邏輯的範疇，這近乎於……神明。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又要怎麽解釋這匪夷所思的巧合？
    在全世界都將目光聚焦於海洋時，他卻獨辟蹊徑，在遠離海洋、與世隔絕的內陸鹽堿地，打造了一個純淨的海鮮養殖基地。
    當全球海產陷入信任危機時，他的產品，將成為市場上唯一的、最安全的、消費者別無選擇的替代品。
    這不是機會。
    這是天賜的、獨一無二的、足以顛覆整個行業的王座！
    陳嫣然的臉色，在瞬息之間變得慘白。
    她看著電視裏那汙染的海洋，再回想林天之前那些看似荒唐的舉動，隻覺得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荒誕感將她淹沒。
    她引以為傲的三個億年收入，她辛苦打造的商業版圖，在林天這神鬼莫測的布局麵前，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嫣然？嫣然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白？”
    郭可盈的叫嚷聲把她拉回現實，她看著母親那張還在喋喋不休的臉，第一次覺得如此可笑。
    ……
    深夜，林天從宋文婷的公寓離開。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車載收音機裏，正播放著那則關於東瀛國排放核汙染水的緊急新聞。
    “……據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東瀛國於當地時間今日下午一點，不顧國際社會的強烈反對，正式啟動了核汙染水排海計劃……”
    聽著主播那嚴肅凝重的播報，林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回到家，林天沒有片刻耽擱，直接撥通了白落衡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秒接。
    “林總。”白落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幹練。
    “是我。”林天的聲音平穩無波，“啟動最高級別營銷預案。”
    電話那頭的白落衡明顯愣了一下。
    最高級別？那意味著集團旗下所有宣傳渠道和資源，都將圍繞一個核心目標進行飽和式攻擊，投入的資金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自從集團成立以來，這個級別的預案還從未真正啟動過。
    是什麽事，需要動用如此大的陣仗？
    不等她發問，林天已經繼續說了下去，語氣不容置疑。
    “所有資金，所有渠道，全部投入。”
    “主題就是——”
    林天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一字一頓地說道：
    “告別核汙染，擁抱純淨海鮮。”
    核汙染？
    純淨海鮮？
    嗡！
    白落衡的腦袋裏像是炸開了一顆驚雷！
    她當然看到了新聞，也和所有人一樣，感到了震驚和憤怒。但她還沒來得及將這件事和公司的業務聯係起來。
    直到此刻，林天的這通電話，瞬間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她終於明白了！
    林總從一開始決定去西疆投資，就不是心血來潮，不是錢多了沒處花，更不是什麽暴發戶的瞎折騰！
    原來，他等的，就是今天！
    就是這場波及全球的海洋生態浩劫！
    當全世界都為被汙染的海鮮而陷入恐慌時，林天集團手中，卻握著全世界唯一一片、最純淨、最安全、產量巨大的海鮮產地！
    這是何等恐怖的遠見！這是何等逆天的布局！
    白落衡握著電話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我明白了！林總！”她的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亢奮和戰栗，“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