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鐵尺之下,再無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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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府,書房。
    氣氛,壓抑得如同墳墓。
    那柄由“考工鋼”打造的戒尺,靜靜地躺在趙文輝的書案之上,散發著冰冷的,如同死亡般的光澤。
    書房之內,擠滿了整個雲陽城,乃至南安郡,最有頭有臉的士族家主和豪商巨賈。
    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倨傲與從容,隻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邊上,進退兩難的,暴怒與恐慌。
    “趙主簿!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一名在郡城都頗有影響力的王氏家主,激動地說道,“那墨塵小兒,欺人太甚!他這是要將我們南安郡百年的根基,都連根拔起啊!”
    “沒錯!”另一名大鹽商也咬牙切齒地附和,“他要查賬,要征稅,這與強盜何異?!我們聯合起來,我就不信,他敢冒著讓整個南安郡都陷入動亂的風險,與我們所有人為敵!”
    “趙兄!你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指望!你是他的嶽父,又是雲陽主簿!隻要你登高一呼,我們南安所有的士族,都唯你馬首是瞻!我們跟他耗!我看他一個外來戶,能耗得過我們這些地頭蛇嗎?!”
    勸說聲,鼓動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了這位,與墨塵關係最特殊,也最有資格與他對話的,趙文輝身上。
    然而,趙文輝,卻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
    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桌案上那柄,小小的戒尺。
    別人看到的,是一柄戒尺。
    而他看到的,是鹹陽城那數百顆,被墨塵一聲令下,便人頭落地的官吏的腦袋!
    他看到的,是郡主簿張修,那被抄家滅族,淒慘無比的下場!
    他更看到的,是那個年輕人,在麵對君王、丞相、上將軍時,那副雲淡風輕,卻能將整個天下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怕身影!
    耗?
    拿什麽去耗?
    用他們這些地方豪族,自以為是的“根深蒂固”,去跟一個,連天子都敢當做棋子來落子的妖孽,去耗嗎?
    那不是在耗。
    那是在,找死。
    “諸位,”許久,趙文輝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沙啞,幹澀,充滿了無盡的疲憊,“你們,還沒看明白嗎?”
    “什麽?”眾人一愣。
    “從他,帶著那道聖旨,回到雲陽的那一刻起。”趙文輝慘笑一聲,“我們,就已經,輸了。”
    “我們,已經不再是,與他博弈的棋手了。”
    “我們,隻是,他棋盤之上,那些,等待著被清洗的……”
    “棋子。”
    第二日,清晨。
    “商稅司”——那個由“百工作坊”臨時改建的衙門門口,人山人海。
    無數的百姓,聞訊而來,他們都想親眼看看,那位傳說中的墨司丞,到底要如何,向那些平日裏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收稅。
    衙門口,一百名“考工銳士”,身披墨甲,手持強弩,如同一尊尊沉默的殺神,將整個衙門,圍得水泄不通。
    墨塵,一襲青衣,就那麽,靜靜地,坐在衙門正堂的台階之上。
    他的身旁,沒有案幾,沒有文書。
    隻有,一杯,尚在冒著熱氣的,清茶。
    他在等。
    等那第一個,前來認輸的“故人”。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辰時,已過。
    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士族眼線,開始竊竊私語,臉上,漸漸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看來,趙主簿,是頂住了壓力。
    看來,南安的士族,是要聯合起來,給他這個外來戶,一個下馬威了。
    然而,就在這時。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
    隻見一支,由趙府護衛開道的車隊,正緩緩地,從長街的盡頭,駛了過來。
    為首的,不是馬車。
    而是,雲陽主播趙文輝,親自,捧著一個沉甸甸的,由紫檀木打造的賬簿箱,一步一步地,走在最前麵。
    他的身後,跟著幾十名趙府的管事,每一個人的手中,都捧著同樣的,賬簿箱。
    那一刻,整個雲陽城,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雲陽城名義上的最高長官,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主簿大人身上。
    他,麵色灰敗,步履沉重。
    他,走過了那條,他曾主宰了數十年的長街。
    最終,走到了那個,他曾經最看不起的,贅婿的麵前。
    在萬民的注視之下。
    在所有士族豪強那難以置信的,絕望的目光之中。
    趙文輝,緩緩地,彎下了他那,從未向任何人彎下過的,膝蓋。
    對著墨塵,對著他自己的女婿,那個他一手招進家門,如今卻主宰著他全族生死的年輕人。
    “噗通”一聲。
    跪了下去。
    “罪官,趙文輝,”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苦澀與屈辱,“攜趙氏一族,三年來所有田產、商鋪、工坊之賬簿……”
    “前來,向司丞大人……”
    “請罪!”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整個雲陽城,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士族豪強的聯盟,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所有還在觀望,還在猶豫,還在心存僥幸的士族家主們,在看到趙文輝跪下的那一刻,他們心中最後的一絲防線,也徹底崩潰了!
    “快!快回家!取賬簿!”
    “完了!趙主簿都降了!我們還等什麽?!”
    “去晚了,怕是連請罪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一時間,整個雲陽城,亂成了一團。無數的馬車,從各個豪門大院中,瘋狂地,湧向了“商稅司”的方向。
    他們,爭先恐後,唯恐落於人後。
    墨塵,看著眼前這幅,百官俯首,高門折腰的景象,神情,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他緩緩站起身,沒有去看跪在地上的趙文輝。
    他隻是,端起手邊那杯,尚有餘溫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然後,對著身後的阿猛和墨班,淡淡地說道:
    “茶,涼了。”
    “該,開工了。”
    “告訴他們,賬簿,一本一本的審。”
    “稅,一文錢,都不能少。”
    “凡有差錯者……”
    他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如同在看死人的,漠然。
    “就地,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