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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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大奶奶卻咳了一聲,對著墨梅:“都是自家骨肉,有什麽說不開的?好好說話。別鬧了。”
    謝墨梅本就沒有盡興,當下就接了話把子:“嫂子,是她說她退親,是她不要的親事才給我的.....”
    她激動起來,聲音陡然響亮幾分。
    “這事簡單。”謝大奶奶笑吟吟地抬聲:“你同二妹妹兩個,叫了你家相公來,三人三刀六麵地對清楚,說開了,這事就過去了。”
    “不成!”
    謝墨薇忙出聲,這樣子弄,沒事也能攪出三分事來。
    “怎麽不行?”謝大奶奶示意謝墨梅閉嘴,自己不急不徐地拆解:“你們兩個先前有過婚約,大妹妹會多心,也是正常的。自然,二妹妹你自然是沒有這個心思的。可是,說句不該說的話,誰擔保妹夫他有沒有這般心思?這男子啊,都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娶到了手,不知道珍惜,隻念著那先前的,得不到的才是最香......”
    “嫂子??”
    謝墨薇叫道,一旁的二奶奶幾個也是欲言又止。
    大奶奶恍若未聞,臉上依舊掛著微笑:“聽我的,三個人坐下來,把事情攤開了說明白了,也解了大妹妹心中的疑惑,以後就還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謝墨薇臉色難看,她不明白大奶奶怎麽說出這番話來,這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嗎?本來沒影的事,這樣一搞,不是平添了是非嗎?
    謝墨梅也不讚成,見什麽麵?有什麽好見的?可是她倒很中意大奶奶的態度,心裏瞬間舒爽了許多,語氣也是得意洋洋:“見麵就不必要了,這事就是你的錯,幹我們相公什麽事?你得同府裏的人說,是相公看不上你,你配不上他......別走,給我說清楚。”
    眼見謝墨薇拎著裙子逃也似地出了院子,謝墨梅也緊跟著不依不饒追出去:“別走,你得同她們去說......”
    花廳內的人也散去,謝大奶奶一屁股坐回到繡墩上,伸手從桌上拿了一個茶盞,仰頭喝了一口,臉色通紅。
    門簾一響,謝廣乾背著手站在門內:“你當嫂子的,勸架怎麽一麵倒?這不是挑起矛盾嗎?”
    他兩指揉著眉心,臉上疲憊,他剛脫了外頭的衣裳,還沒有來得及躺一躺,就聽外頭兩個妹子聒噪不休,堪堪聽了一耳朵,忍不住出聲。
    妻子是謝家的當家奶奶,給小姑子居中調和,是她的分內事情,怎麽竟拉起了偏架?
    謝大奶奶覷了他一眼,曼聲:“怎麽,我方才所說的句句都在理上,可是有哪一句是說錯了?你們男子,難道不是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虛偽。”
    謝廣乾:“這又是哪兒跟哪兒?怎麽扯上我了?”說著就要退回去。
    謝大奶奶卻急步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謝廣乾身量高,大奶奶到他齊肩高,隻能看到他的下頜,她尖聲,頭上的海棠垂珠打在額上,有些淩亂:“怎麽,說到你的痛處了?當初你就應該當機立斷地把她娶進來,當你的謝家大奶奶,怎麽又退了親了?如今可是晚了,你不知道,像她這樣的大家小姐,在教坊司都是人人想要一親芳澤的稀奇貨色。別說漠洲的那些糙人,更是常年難得見到年輕鮮嫩的女子,這會子,你那心上人說不得正摟著哪個老兵痞子,為討得一碗飯吃諂媚討好,也是,這多才多藝的大小姐做起這事來想必比那些女子要厲害得多。哦不,說不得,在押送的路上,就已經做起這個營生了吧。畢竟,她是才女,討好男人,學得也快些.....”謝大奶奶語氣極其譏諷,清晰地傳到了外頭。
    廊下正低頭收拾畫架子的司昭手一抖,指頭撞到了粗糙的木架,一旁低著頭的丫鬟偷偷瞥了她一眼,往角落裏又縮了一縮。
    屋內一聲響,謝廣乾大步摔門而出,謝大奶奶眼底泛紅追出來,她瞪著謝廣乾遠去的背影,想著謝廣乾方才那吃了屎一樣的表情,她使勁抽了一下鼻子,一扭頭,卻見那小畫工依舊呆在畫板前,像隻鵪鶉般地愣在那裏。她一陣羞惱,敢情方才倆人的對話都叫這個低賤小畫工給一字不落地聽了去?她當即斥道:“害不滾?”
    司昭低頭,抱著畫箱子,往外走。大奶奶氣衝衝地進了屋內,遠遠避在廊下的丫鬟這才匆匆出來,進了屋內,很快大奶奶嗬斥的聲音響起來,好像是摔了什麽東西。
    司昭一路急走至園子西角一從細竹後,紅著眼眶,深深呼氣。
    姐姐竟被人這樣在嘴裏肆意糟蹋,雖然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和娘在漠洲境遇定不會好,但她一直寬慰自己,隻要人還在,就一切都有希望。三年來,她不斷告訴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是,謝大奶奶這番話,粗暴地掀開了她從來不敢承認的問題,姐姐到底過得如何?如果真如她說的.....姐姐那樣要強清高的人,她怎麽忍受得了。方才謝大奶奶言語間對姐姐極具惡意,恨不能把姐姐給踩踏入泥汙,爛臭不堪。可小鄭氏明明是在姐姐被退親後,才嫁與謝廣乾的,鄭國公府素日與她們家並無交集,姐姐也與鄭家小姐沒有什麽來往,沒想到,她竟如此恨毒了姐姐。
    更可笑的是,大奶奶口口聲聲控訴謝廣乾的深情......一個未婚妻在牢獄裏,連麵也不曾露過,一轉身就娶了別人的人,卻被他的妻子冠以深情,念念不忘.....當真讓人覺得惡心至極。
    司昭攥著一根嫩竹枝,竹子細長,剛從竹節上抽發出來的,鬱鬱蔥蔥的,被她扯得緊緊地,纏進了指頭,大奶奶的話,再一次殘酷地提醒她,她們一家子現在是罪人,她和三哥,就像是見不得光的,生活在陰暗角落裏的老鼠,以後隻能東躲西藏地藏著過日子,而流放服勞役的娘和姐姐她們,應該日子更難過吧.....她靜靜地站著,猶如一根霜打的竹子。
    小徑外,隱有說話聲,有人跑過去,下雨了,細細密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