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遲到
字數:3397 加入書籤
清早,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翰墨院那青磚地上,許多人跑了起來,本不寬敞的翰墨院門口就顯得擁擠了些。
一個綠袍官員拿著薄子,站在門內記錄勾畫,來一個勾一個。
車簾掀開,下來一個年青官員。
隨從早撐開了大大的黑油紙傘,遮住了半個身子,隻見彎腰的頎長的身子,青色的官服。
“秦大人!”
有那廊下收傘的見到這青衣官員,就提了聲,熱情地打招呼。
來得是翰墨院侍講,秦廷芳。
他伸手撣了撣衣袍,白皙修長的手背映襯著青色的袖子,似乎連那暗青色的官服也格外溫和些。
“早!”
他唇角含笑,整理好官袍,和幾人寒暄。記錄的小吏也勾了最後一筆,然後收了薄子,欠著身子聽秦廷芳他們說話。
“唷!”
又一輛馬車到達,堪堪停在石階前。
烏棚馬車裏急急鑽出了一個人,他弓腰蹦下了車,幾步上了台階:“勾上。”
劉良文催促:“路上堵車,略遲了些。”
記錄的小吏卻不肯,說已經過了時辰,遲到就是遲到。
劉良文央告:“通融通融。”眼見小吏不理他,隻得提了衣袍悻悻地往裏走:“李大人,昨日的已經整理好了,放在左手書案上!”
他快步跟上前頭的同僚,殷勤地和他說話。
翰墨院裏活多,每日這個時侯是最忙碌的時候,幾個老資曆的照例端了新泡的茶,在那慢悠悠的品,看那天井裏落下的雨水浸潤了屋簷下的蘭草,時不時地笑談幾句。
一排排的案幾上堆滿了文書,眾人各就各位,許多人已開始奮筆疾書。
一眾青衣官員像勤勞的小蜜蜂,不停穿梭於各個書架與書案之間,他們是這翰墨院最活躍的生力軍,生機勃勃,且吃苦耐勞。
書案上,劉良文剛蘸了墨,“啪嗒!”一本書從天而落,砸在他身旁,嚇了他一大跳,一大灘墨汁就滴到了宣紙上。
身後一聲,一人捧著一堆文書跟在侍講鄭大人身後過去。
“這書珍貴,小心弄破了!”
一旁的人嘟囔著,嗬斥那後桌拋書的人。然後,小心撿了捧了書,用手撣了撣,殷勤跑到最前頭的一張桌子旁:“秦大人,你要的書!”
捧著書的滿臉笑容,態度恭敬得很。
秦廷芳起身,雙手鄭重接過:“謝鄭大人!”
“坐坐!”
對方忙擺手,看著秦廷芳坐回去,又扯了幾句閑話,方踱回了自己的書案,拿起筆來,開始記錄,不再說話。
眾人依舊忙碌,不時有人起身去翻找資料,低低地說話。
劉良文看著紙上那一攤墨跡,臉上笑容僵硬。
一個月了,他從最初的激動欣喜,到如今的尷尬。素來以清貴著稱的翰墨院,卻是這等拜高踩低。像方才,他同秦廷芳前後腳到的,原本可以通融一下的,可那個點名的小吏硬是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還有後方那個姓崔的,書直接就拋過來,差點砸到他的腦袋。他憤憤地,卻是無奈,謝侍郎的孫女婿這個身份,在這裏似乎並不好使,該幹的活一樣沒少幹。
其它人他不敢比,論資排輩,人家官職資曆都壓死他。
可同是今年進的一批新人,那個周錦繡,卻處處搶盡了風頭。眾人現在隻知道他探花周錦繡,卻不知道榜眼劉良文和狀元鄭昊。他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仗著有個好出身麽?
他憤憤地環顧,一眼瞥到了那個位置竟然沒人。他飛快地又瀏覽了一遍廳堂,發現確實沒有人,心下竊喜。他起身去簷下拿了畚鬥掃把,把東邊的地溜溜地清掃了一遍,這邊的大堂先掃了,剩下的留給他做就是了。瀚墨院規矩,遲到的人要打掃衛生,燒水,擦洗,今日他遲到了,一日的衛生灑掃都歸他做了。現在,周錦繡也遲到了,合該一人一半,西邊的都是桌椅,騰挪需要時間,他搶先把這一半打掃了,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他今日的抄錄還沒完成,昨日就催著要了。他拿著掃把快速掃完,去燒水。
然而,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茶也沏了,也沒有看見周錦繡的影子,西邊的幾人催促他趕快把地掃了。他跑去找那負責統計的人,說周錦繡這都遲到了半日了,那邊該歸他幹。
回話卻說周錦繡今日請假了。
劉良文不信,這請假他怎麽不知道?想到上回有人就遲到了半日,也沒有人說穿,就混過去了。這可不行,今日既然他看見了,他得揪著,這不公平,要麽都不做,要做就大家一起做。
那人不理會他,眾人隻催促他快些,劉良文無奈,隻能不甘心地去把剩下的地都掃了。
他做好後回到座位上,已經過了半個時辰,趕緊提筆寫文書,再不抓緊,今日完不成了,又得留下來加班,他一邊怨懟,一邊奮筆疾書。
等手頭的事情做好,大家都走光了,錯過了馬車,他隻能走路回家,到謝家,天色昏黑。
謝墨梅埋怨他怎麽不早點回來,飯菜都涼了,下次不回,早些說話,省得她幹等。
劉良文陪笑說今日忙了些,下回早些回來就是。說完低頭扒飯,他今日著實累了,沒力氣說話。謝墨梅卻不滿意,叨叨著說家裏的事情,說謝大奶奶新打了一個分心,滴水觀音,很是好看,她也想打一個....又念叨劉良文的俸銀什麽時候發?
劉良文支吾著,說俸銀還沒有,要下旬,然後找了借口說要去書房寫文書,放下碗筷往外就走。
他的俸銀都寄回了家。原本以為成了親,這銀子可著他花,誰知道謝墨梅的陪嫁沒有店鋪,隻有幾處田莊,出不了現銀錢。他這才慫恿謝墨梅賴在家裏,至少,吃穿用度都可以用公中的,可以省下一大筆開支,隻是,謝墨梅的壓箱底銀子太少,才1000兩,這謝家,也忒小氣了些,一個嫡親小姐出嫁,這嫁妝竟然沒有多少真金白銀,那房子莊子再多,都是死物,又不能立時抵了銀子用,隻能看不能動。他還得天天未銀子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