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明年開了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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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昭說她都在謝墨薇屋子裏,從來沒有進去過謝墨梅的屋子。
    可有丫頭說她時常在院子裏轉悠,誰知道什麽時候趁著沒人就溜了進去?畢竟銀票不知道什麽時候丟的,這麽長的時間,完全有機會。
    管事媽媽叫婆子抖開了司昭隨身的畫箱子,把裏頭的東西盡數傾了出來,裝顏料的罐子蓋開了,裏頭的色粉傾在地上和散落的宣紙上。謝墨梅嫌棄地抬腳,說要偷了,肯定早拿回家去了,哪裏會藏在身上啊?
    謝墨梅幾乎已經認定司昭就是那個賊了。
    “讓她們把錢給我吐出來。”
    謝墨梅簡單粗暴地下令把這倆人無差別地拖下去,打到吐口為止。
    謝墨薇見謝墨梅不依不饒地一定要帶上司昭和小環,幹脆提出:“報官吧。總要揪出真正的賊來,以絕後患才好。”
    她看著司昭和小環:“不是你們拿的,不要亂認。一旦扣上了賊這個名,以後一輩子都是賊。”
    管事媽媽見兩個小姐意見不一,這個案子隻能提請太太來親斷了。當下去二太太那裏回複去了,把眾人晾在了院子裏,大眼瞪小眼。
    謝墨梅氣呼呼地拿手扇風,罵人,墨薇隻站在一邊,拿手堵了耳朵,裝聾子。墨薇現在是她一罵人,就立馬走人。任你十萬八千句,也隻能憋回肚子裏。實在走不了,她就直接堵耳朵,來個聾子聽不見。
    門口有小丫鬟叫姑爺。
    劉良文背著手邁步進來,掃視了院子裏的眾人一眼,向屋內走去。小丫鬟跟進去,伺候他淨手。
    很快,小丫鬟叫了謝墨梅進去,裏頭也不知說了什麽,小丫頭出來傳話說先散了,明日再說。
    墨薇鬆了一口氣,招呼幾人快走。
    “肯定是她自己忘記放哪裏了,這麽多的銀票,怎麽會丟?”
    200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彩娟幾人一路議論。
    “秋月她那鑰匙整日栓在褲腰帶裏,除了睡覺脫下來,平日裏是不離手的。”
    彩絹管著墨薇房裏的銀錢,鑰匙自是把得牢牢的,貼身帶著,走到哪帶到哪,她說:“小姐那把鑰匙基本都用不上的。”
    司昭回到家。
    方桌上擺著幾碗菜,豬肉燉豆腐,還有一碟子酸菜炒小魚幹。司空道說,幾日嘴上沒有沾葷腥了,今日一次吃個夠。他一大早去菜市上去買的,這小魚幹新鮮曬的,味道很鮮。
    司昭扒了一口飯,夾了一條小魚幹,有些腥,正要放回去。
    “多吃點。看你瘦得紙鳶一樣,一陣風能刮跑了,真是。”
    司空道夾了一筷子菜肴用力按到司昭碗裏,見她不吃,瞪她一眼:“挑三揀四的,營養跟不上,這魚不腥,都曬幹了。”
    司昭皺著眉,忍著胃裏翻騰的不適,慢慢地扒飯。
    司空道點著筷子:“這也是咱爺倆的緣分,你說,我要是不跑肚子,就不會往那片野地裏走,指不定你就肥了那片野麻。”司空道常為拉一泡屎撿回一個便宜閨女而得意不已,時不時地翻出來說一遍。
    當日司空道到處流浪,半路跑肚子,發現了還剩一口氣的她,掏了身上所有的銅錢,討了船上漁家每日賣不完的小魚鱉蝦熬湯喝,接連喝了好幾個月,才把她從鬼門關給扯了回來。隻是,自此,她再也不吃魚蝦,聞到味就想吐,實在是吃得怕了。
    之後,她跟著司空道,輾轉各處,從來不敢往哪那人多的城市去,每到一處地方呆一二個月,很快就換一個地方,反正離開京城越遠越好。常年奔波,司昭的身子也就一直養不胖,看過幾個大夫,都說她要靜養。
    這回,終於回了京,司空道想著她能安定下來些,她又認了親,要去漠洲。
    “那個,你什麽時候走?”
    司空道期期艾艾地問司昭,自傷了手後,他一直心裏七上八下地,老是怕司昭要走。今日,他終是憋不住,問了出來。
    “再說吧。”
    司昭含糊地,扒了一口飯。
    司空道一喜:“不走了?”
    司昭咽下口裏的飯團,看著司空道充滿期待的眼睛,頓了一頓:“再說吧,等你手好全了。”
    “那就明年開了春再走,等你姐姐辦了喜事,我陪你一起去?”
    司空道試探地。話說,他的手好全了,可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大夫說了,得慢慢將養,至於具體的時間,可說不好。
    司昭含糊地說好。
    司空道就歡歡喜喜,帶著小乖出去遛彎了,口裏還哼著小曲子。
    司昭端了碗筷,往灶屋走,屋內,她掀了鍋蓋,裏頭蓄著的半窪熱水,她把碗浸入,刷洗了起來。水汽漸彌漫上來,模糊了她的麵龐。她兀自擦拭著,指腹在碗沿上摩挲,那細微的摩擦聲,在狹小的灶屋裏顯得尤其清晰,一如她焦躁的心。
    今日見到劉良文,他身穿官衣,剛剛下值,很是意氣風發。瀚墨院是大盛朝青年才俊聚集的地方,朝廷選拔良才,每年都有人從這裏出去,去往各處衙門任職。元大嫂每日裏都在說元朗將來可是要出去做大官的,元細珍是要做官家小姐的,她們住在這裏,隻是暫時的。
    元大嫂端著木盆子進來,她捧了瀝幹水的碗,往櫥櫃裏擱。九哥去調查書信也有些時日了,休沐日,他應該會回來,到時候去問一問。
    “走了?”
    元大嫂見她利索地讓出灶台,笑著招呼了一聲。
    這裏幾個女孩子,她最喜歡司昭,話不多,還懂事。就是一個小大人,不知道司空道這樣大咧咧的爹,是怎麽教出這樣懂事的女兒的。
    安王府。
    書房窗外的紫藤花影在青磚地上搖晃,周錦繡握著狼毫筆的手懸在半空,墨汁滴落在《鹽鐵論》抄本上,洇開一團烏黑的墨點。
    “你說那批暹羅香料裏摻著遼東參茸?“他皺眉,眯起那雙總讓人覺得過分漂亮的眼睛。鎏金香爐騰起的煙霧裏,跪在地上的灰衣人確定:“回稟公子,昨日來的衙役腰間掛著金甲衛的魚符,東二牌樓那一帶可是歸承天府管轄。”
    簷角銅鈴恰好被風吹響,叮叮咚咚,周錦繡的指尖撫過案頭鬆江布封皮的賬冊。昨日一夥潑皮去東二牌樓的鋪子裏去鬧事,店鋪裏的人告了官,東二牌樓歸承天府管轄,可來的卻是金甲衛。
    這倒是新鮮,一個開鋪子的掌櫃,竟然去金甲衛報官。
    “屬下跟著他們,他們把人趕走後,就直接回去了,並沒有繼續巡街。”
    灰衣人說完,閉嘴。
    周錦繡沒有吭聲。他曲了手指在黃花梨卷雲紋翹頭案上叩出一下一下的悶響,沉香木座裏插著的線香,青煙在中途扭曲,跪在六曲屏風旁的灰衣人又往陰影裏縮了半寸。
    許久,周錦繡淡聲:“去把清楓叫來。“
    話音未落,灰衣人已不見人影。門外階下候著的雙瑞抱著大肥貓仰頭望天,一派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