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絲萬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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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目睽睽之下,井口裏冒出了一股股白煙,纏住我腳的那些頭發“嗖嗖嗖”收回去,像是某種生物縮回觸角一般,藏進井的深處,沒了動靜。
    現場這麽多人,連一個吭氣的都沒有,就跟時間靜止一樣。太陽當空中,所有人都保持著定格的姿態,動一動的都沒有。
    我擦擦頭上的汗,第一個反應過來,從地上爬起來。
    我這麽一動,就像是打破了某種禁咒,其他人這才動起來。
    他們小心翼翼的過來,有膽大的探頭往井裏看,黑森森的什麽都看不見。
    黃杠道:“大妹子,你就別在這兒待著了,趕緊帶著孩子去村醫務所,該就醫就醫。”
    三嬸子被其他人扶起來,懷裏還抱著小木頭這個孩子,她還不忘衝大家鞠躬,說謝謝大家。
    黃杠擺手:“客氣話別說了,趕緊去吧。”
    三嬸子一瘸一拐抱著孩子出去了,幾個相好的娘們在旁邊跟著,看看能不能幫忙。
    我還在地上坐著,回想起剛才在井裏發生的一幕幕,就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雖然陽光照在身上,可心情卻如同蒙了一層霧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黃杠和其他幾個人扶著我起來。
    他們衝我豎起大拇指:“小玄子,行,是個人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積大德了。”
    我擺擺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剛才都嚇死我們了,”一個老頭臉色白著說:“你在井裏遇到鬼了?”
    他這麽一問,其他人都圍過來,又害怕又好奇。
    我實在沒有心情長篇大論,簡單說了說,就說救孩子的時候,從井底下冒出一顆人頭,全是頭發,朝著我和小木頭就過來。
    幸虧你們拉著繩子比較快,慢一點,我們兩個在井裏今天就上不來了。
    有個四十來歲的老娘們說:“咱們村怎麽開始鬧鬼了,不行把這口井封了吧!”
    “對,對,”周圍人七嘴八舌:“把這口井封了。太嚇人了。”
    黃杠腰板挺直,他這人就喜歡主持大局什麽的,招呼幾個人留下,先把這口井用封起來,誰也不能靠近。至於用不用填死,還要告訴村長一聲。
    “出這麽大的事,村長哪去了?”一個娘們不滿地說:“有事就找不到他。”
    眾人七嘴八舌起來。
    “我說老劉家的,你這背後嚼舌根子的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改?”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眾人一愣,那娘們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大家回頭看去,隻見村長和一個陌生人走過來。
    村長還是老打扮,上身體恤,下身藍褲子,腳上是白色旅遊鞋。上半身的衣服還要塞在褲襠裏,褲子提得高高的。
    一臉陰沉就過來了。
    眾人都覺得沒意思,紛紛散開,卻沒有離開,還留下來看熱鬧。
    村長背著手過來,“剛才怎麽回事?小玄子聽說你救人了?”
    沒等我說話,旁邊有嘴快的,把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村長“嗯嗯”了幾聲,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行,咱們村就你這麽一個青年人,關鍵時候能上得了台麵!是不是受傷了?”
    我把手亮給他看,手上全是血。
    村長歎了口氣,讓我趕緊去村醫務所包紮,讓我跟大夫說,所有的醫療費用村上都報銷了。
    我點點頭,沒有和他多說什麽,直接出了人群,黃杠走過來說,我陪你去。
    我們兩人往外走,正和村長帶過來的那男人打了個照麵。
    一看到這個人,我眉頭就跳起來,有些陌生感,肯定不是村裏人,但同時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這個男人也是普通農村人的打扮,是個微紅的臉膛,一張臉飽經滄桑。
    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雙眼眯縫起來,眼神裏有種很深邃的東西。
    我心噔噔跳,那人不過一掃之下,就把目光挪開。
    這人肯定見過,在哪呢,又想不起來。
    去醫務所的路上,我就在絞盡腦汁,怎麽都回憶不起來。而黃杠在旁邊叨逼叨,他是個話癆,有的沒的說了一大通,我腦子都快炸了。
    到了醫務所,我正要進去,黃杠拉住我,“小玄子,我給你一個東西,別告訴別人。”
    “什麽?”我納悶,看他神秘兮兮那樣子,真是鬧挺。就他那樣,能給我什麽好東西。
    他讓我伸出手,然後神秘的從兜裏掏出一樣東西。
    我真是煩死了,可他是長輩,又不好說什麽,隻能把手心攤開。
    他把那東西放在我的手心。
    我沒看清是什麽,就看到黑糊糊一團,“黃……叔啊,你給我的這是啥啊?”我打了個哈欠。
    “那個女鬼的頭發。”黃杠壓低了聲音。
    “我靠!”我厭惡的一抖手,我說怎麽黑糊糊一大團,什麽玩意兒。原來是頭發。
    這黃杠是不是變態?
    黃杠握住我的手:“小玄子,你往井裏潑血的時候,我看到女鬼的頭發斷了好幾搓在井邊。趁著沒人注意,我撿了兩搓。咱爺倆不錯,我也挺佩服你的,給你一搓。”
    “要這玩意兒幹什麽?惡不惡心?!”我吼出來:“你不怕那鬼半夜爬你家去。”
    “你懂啥,”黃杠神秘地說:“這個東西是有說法的,咱們村以前有個陳寡婦。”
    我心裏咯噔一下,含糊地說:“好像聽說過。”
    黃杠一臉詭秘和便秘的表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陳寡婦就是你家二丫的媽,死了之後,你奶奶才收養的二丫。”
    “我知道有那麽個人,可家裏人都沒提過。”
    黃杠不耐煩去探究我的說法,低聲說:“陳寡婦是個香童,能請大神上身的,挺邪門的。她跟我說的,鬼啊這東西,都是有未了的心願或是執念才變成的。頭發在活人身上叫三千煩惱絲,在死人身上叫千絲萬縷,此物藏著生前所有的貪念和不甘。鬼最怕有人動她的頭發,拿了頭發,就不會輕易惹你麻煩。因為這頭發就是她的把柄,傷了你,她也完了。”
    我摸著下巴,還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
    黃杠道:“現在咱們村鬧鬼,你看著吧,越來越多的人會倒黴。你小子我敬佩是條漢子,這才把頭發拿出一搓,和你分。其他人想都不要想,他們遇到鬼就傻眼了。咱們拿這頭發保個平安。”
    我本來對他說的這番鬼話,不是很信,最多半信半疑。但他說的這番話裏,有一個點打動我了。
    那就是這團頭發相當於那顆人頭鬼的把柄,是所有怨念的載體。保不齊以後對抗她,這搓頭發就是個伏筆呢。
    我正要把頭發收起來,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叔啊,我有個問題問你。”
    “你說你說。”黃杠小心翼翼把他那撮頭發放進褲兜裏。
    “那顆人頭全是頭發,臉包得嚴嚴實實的,”我說:“你怎麽知道是個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