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湧入鼻腔。
    方知意緩緩睜開眼，然後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被束縛著，無法動彈。
    “小黑！你又把我送到哪來了？”
    他大吼著，下一刻，無數細碎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這些聲音匯集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
    漸漸的，他的病床周圍站滿了人，但是方知意看不清他們的臉。
    他們都在細語著什麽，方知意即便努力去聽也聽不清。
    “夠了！住嘴！”
    那些人都愣了一下，隨後有笑聲傳出。
    病房的門被打開，一個護士推著車進來，她看了躺在床上的方知意一眼，微微歎氣，開始給他換藥。
    “不要再扯繃帶了。”她叮囑著，雖然不知道這個病人會不會聽，但是自從幾天前方知意就開始傷害自己，他們不得不把他綁起來。
    “放開我。”方知意說著，但是那個護士像是聽不見一樣，隻顧埋頭完成自己的工作。
    “年紀輕輕居然就瘋了。唉。”護士給他的手臂換完藥，自言自語了一聲。
    “我沒瘋！喂！是我！”方知意努力證實著自己的正常，但是那些圍在他周圍的人也在說著什麽，護士推著車離開了。
    “我...我沒瘋...”方知意有些不可置信。
    下午，他見到了自己的父母，倆人都有些憔悴，他們進門先是看了一眼他，父親就開始默不作聲的打掃屋子，母親則是給他削起了剛帶來的蘋果，嘴裏還念叨著什麽。
    “媽！我在這！我沒瘋！”方知意依然說著。
    但奇怪的是母親也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她自顧自的說著：“早就叫你不要天天悶在家裏寫什麽小說了，你看你現在，你...”她說到這裏突然哭了起來。
    這一句話讓方知意的大腦突然被猛擊了一下。
    對啊，自己是...寫小說的？
    無數的畫麵從他腦子裏閃過，那些跟著小黑穿越過的世界，那些名字跟自己一樣的人，方知意再次感覺到了頭痛欲裂。
    那些人的話語聲也傳進了他的耳朵裏，依然是細碎的語言，逐漸匯集成巨大的回響，這讓他痛苦不已。
    父母離開了，他再次陷入了混亂之中，許多人就圍著他不停的說著什麽，天花板也在扭動著，像是某種怪物。
    隨著方知意眼中的一切都變成了漩渦，整個病房開始變化，天花板掉落，寫滿了字的牆皮也逐漸脫落，然後所有的東西重組，最終變成了一個房間，地上散落著很多紙張，一台電腦時不時發出風扇轉動的聲音。
    這一刻，那些人也逐漸透明。
    一幕幕畫麵閃過，時間在飛速倒退。
    他看見自己坐在電腦麵前，神情緊張，手指不停敲擊鍵盤，時不時還在自言自語。
    方知意看著地上那些紙張，他探過頭去仔細查看，上麵的字模糊不清，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突然方知意想起了什麽，這...回想自己去過的那些世界，難道？
    那些紙上的字開始逐漸清晰。
    “林暖開始了大采購，成箱的泡麵，罐頭...”
    “順應帝投降的第三個年頭，男主也是第一次到京城。”
    此時坐在電腦前的他突然放聲大笑，開始了自言自語，整個人神經質的顫抖著，地上的廢紙裏竄出一團團黑霧直奔電腦前的他。
    “不行！不要！”方知意猛然朝他伸手，但是卻穿過了他。
    下一刻，他回到了病房裏，那些無數的聲音依然回蕩在他的腦海裏。
    方知意雙手握拳，指甲都陷進了肉裏，他這是，瘋了？這個詞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襲來。
    母親驚慌失措的聲音，救護車尖銳的鳴笛，慘白的燈光...
    在他明白這一點後，那些人朝著他圍了過來，他們伸著手像是在朝他索要什麽。
    但是他也注意到，其中有一些人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像觀眾一樣。
    原來是這樣，所以小黑才多次問自己為什麽要回來嗎？
    不，小黑不存在，自己如果是瘋了的話，也許所謂的穿越隻不過是陷入了自己構建的世界裏麵，那些世界，不過是自己發病時想象出來的。
    病房那麵被寫滿了字的牆壁開始扭曲，上麵的文字像是蠕動的蟲子一般，那些人也把手伸到了他的麵前。
    方知意感覺到一絲絕望，也有一絲解脫，原來這才是屬於自己的真實嗎？
    病房門被打開，一個冷著臉的女醫生走了進來，她彎下腰與他對視著。
    “是感覺錯了嗎？”她撫摸著方知意的臉。
    城市上空，方知意正盤腿飄在空中：“你居然沒走？”
    小黑臃腫的身軀扭動著：“想走，但是覺得你還是有些可憐。”
    “說人話。”
    “你是個好搭檔，至少不用讓我費太多力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回去對抗那些東西，或者...和我繼續進行下一個世界。”
    方知意沒有著急作答：“小黑，你究竟是什麽？”
    小黑這次沒有逃避問題：“我？我是從你筆下的世界誕生的，具體是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後來逐漸明白了不少事情。”
    方知意看著它，很難想象這是自己筆下誕生的東西。
    “不可能，你是虛幻的。”
    小黑認真的說道：“並不是。”
    “既然你在我筆下誕生，如何來到這個現實的世界？”
    小黑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方知意，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所在的世界也隻是別人筆下的一本書，合上之後就會消失？”
    方知意陷入了沉思。
    小黑突然扭動起來：“快走，那些家夥來了。”
    方知意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它裹挾著鑽進了旋渦之中。
    此時方知意的病房裏又來了一個人，男人走進房間，四下打量了一圈，然後看著滿臉呆滯的方知意：“沒有。”
    他身邊一個係統答道：“宿主，我明明檢測到了異常的靈魂波動。”
    “上報總部吧。”
    在穿行中，小黑繼續說著：“這麽說吧，每分每秒都有新的世界在誕生，比如你隨手寫的小說開頭，那便是一個世界的開端，即便後來你不管了，世界也會按照既定邏輯運轉下去，也許不合理，但是在很多年以後，整個世界也會逐漸與現實接軌，從而修正整個世界，那時候也就會誕生天道。”
    “什麽人在追你？”方知意問。
    小黑答道：“咱們不是吃了幾個係統嗎？還吃了個空間來著，苦主找上門了。”
    “你吃的，關我什麽事！”
    “哎呀，我們算是同案犯。”小黑明顯有些耍無賴的嫌疑。
    一人一係統似乎很久沒有這麽交流了，現在一切都擺在眼前，方知意對小黑疑心也打消了許多，幾秒後，方知意又問道：“你...一直在吞吃天道？”
    小黑否認道：“並不是。”頓了頓，它似乎在思索如何回答，“有時候也吃氣運，天道太難對付了。”
    “我回不去了嗎？”
    “並不是沒有機會，你看見了吧？”小黑問道。
    方知意愣了一下。
    “那些東西，你筆下誕生的人。”
    方知意突然想到隻有自己能看見的那些人：“他們？”
    “沒錯，在那些世界中，誕生了無數個那種東西，他們頂著你的名字，雖然也許不是什麽重要角色，他們存在於你的腦子裏，你構築的世界裏，而你看見沒有動作的那一些，便是你已經給了他們一個完美的結局。”
    “這也是你的問題，你創造了開頭，卻沒有繼續寫下去，才會導致這些世界開始自行完善。”
    方知意豁然開朗：“也就是說，我隻要讓他們每個人都滿意，他們就會...離開我的身體？”
    “換個角度說，你要讓你自己滿意。他們也都算是你。”小黑思索了一下，“不過這點你應該意識不到。”
    “可是...”方知意皺眉回顧自己曾經到過的世界，“很多，我都不記得我有寫過。”
    “正常的，畢竟這些世界是沒有完善的世界，也許你隻是創造了一個背景一個開頭，很多人物，故事都是世界自己補全的，自然跟你之前想要寫出來的不同。”
    “你不會是胡說的吧？”
    “你怎麽...我沒有胡說。”
    方知意正色道：“那麽，小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小黑包裹著方知意的身體：“我？吃飽睡好就行。”
    它不是人，方知意無法揣測它的心思。他的目光漸漸堅定，既然這樣，他還可以繼續闖下去。
    “離他遠點。”病房內，從門背後出現的女醫生麵無表情，手中的手術刀架在男人脖子上。
    男人舉起手：“月小姐，這不符合我們的合作協議啊。”
    女醫生看了一眼方知意，眼中滿是殺意：“他到底犯了什麽事？”
    男人是個識時務的，他高舉雙手的同時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雙眼眯起：“目前根據記錄看來，那個東西帶著他先是進入了幾個正常的世界，篡改人物命運，以此來獲得世界氣運，隨後多次進入那些天道未形成的世界，吞吃氣運，吞噬世界意誌，現在它變得很強，已經開始對我們的員工下手了。”
    “所以我們並不是要對付他，而是尋找到那個怪物。隻不過，好像晚了一步。”
    “你是說他回來過？”
    男人點頭又搖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係統：“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很明顯事情已經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或許它已經有能力吃掉一些剛誕生的天道了。”
    女醫生緩緩收起手中的刀，目光移到旁邊瞪著眼睛的方知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