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終於正視起來，帶著幾人往自己說的那口塘走去。
    二師兄一臉嚴肅，小聲對江沐白說道：“一會看情況，不對就趕緊走，我覺得師叔不太靠譜。”
    江沐白點點頭。
    但是二師兄很快就被打臉了，因為師叔居然真的用紅繩抓住了一個怨靈，那是幾個未成形的孩子糾纏在一起，王老三一家人被嚇傻了，那個懷著孕的女人跪下就開始哭，念叨著對不起她們之類的話。
    王老三踢了她一腳，看了一眼師叔，依舊硬氣：“幾個小鬼還敢害我兒子？那誰，把它們滅了！”
    女人撲上去抱著他的腿哀求：“不行啊，放過它們吧！它們也是你的孩子...”
    王老三陰沉著臉：“滾開！快動手！”
    江沐白看著師叔遲遲沒有動作，不由有些擔心，但是師叔突然扭了扭脖子，張嘴介紹起來：“這東西叫嬰靈，剛剛出生或者沒有出生就死亡的孩子就會化作這個東西。”說著他抖了抖紅繩，“它們一旦逃脫，就會跟你們全家不死不休。”
    王老三有些驚慌：“那你還等什麽？趕緊處理了它們啊！”
    師叔卻笑道：“為什麽要處理？哦，忘了，你付的五枚銅錢是讓我探查原因的錢，又不是驅邪的錢。”
    王老三瞪大雙眼：“你！”
    師叔抖了抖繩子。
    王老三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多少錢？”他咬著牙。
    “看你這麽可憐，十兩銀子。”
    此話一出，江沐白就聽見身邊的二師兄倒吸一口涼氣。
    “十兩？你瘋了是不是？玄塵老道最多就收幾文錢！你你你...”
    “我我我，他是他，我是我，不給是吧，那我可回去了。”說著師叔就要解開紅繩，被困住的那團怨靈不斷扭動著，看著很是恐怖。
    “五兩！五兩！”王老三見師叔真要放了這東西，頓時軟了下來。
    “十兩。”師叔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江沐白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上去阻止師叔，估計二師兄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礙於師叔的身份，他也沒敢動。
    “八兩！我隻有八兩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該找誰就找誰吧，啊。”江沐白看著師叔對著那坨東西細語，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十兩！”王老三一跺腳。
    “現銀。”師叔立刻站的筆直，他讓江沐白跟著王老三去拿銀子。
    江沐白聽著王老三一頓抱怨加辱罵，心中忐忑無比，師叔居然收了別人十兩銀子？原來驅除邪祟能收這麽多的嗎？
    拿了銀子回到這裏，他對師叔點了點頭，師叔的表情很滿意，下一刻，他把紅繩收緊，然後扛在了肩膀上。
    “你...你幹嘛？”
    師叔頭也不回，示意江沐白倆人跟上。
    “帶回去啊，我覺得這玩意挺可愛的，回去找個水缸養起來，你要啊？”他回頭問道。
    王老三往後一縮：“你收了銀子的！為什麽不滅了它們？”
    “我收銀子是抓它們的銀子，滅了它們可是要損我道行的，很貴。”
    “你...”
    師叔回過頭，露出一個極為陰險的笑容：“從今天開始，我要是再從你嘴裏聽見一句我不愛聽的，保不齊它們就會出現在你家床頭了。”
    王老三的臉憋得通紅，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麽來。
    師叔又問道：“不打你不罵你，連句人話都不會說了？”
    江沐白低著頭，聽著後麵王老三說的那句“多謝道長”，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人的性格是可以改變的嗎？
    “師叔，這樣不好吧。”二師兄終於是說出了這句話。
    師叔卻反問道：“什麽不好？是他對你們不敬不好，還是他拿五文錢辱我師門不好？或者是他溺死自己女兒不好，還是他不知悔改不好？嗯？”
    江沐白莫名覺得師叔說的很有道理，二師兄支支吾吾了半天，閉上了嘴。
    江沐白看著師叔手上的那個東西，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師叔，你真要帶回去養起來？”
    這話一出，就見師叔一拍腦門：“忘了。”他把紅繩解開了，任由那東西湧動著消失在了黑夜裏。
    “師叔！你把它放走了！”江沐白焦急的喊道。
    師叔卻攤手：“不然呢，你拿回去養著？這玩意叫麵靈，是一種精怪，一般出現在有水的地方，以人的怨氣為食。”
    江沐白一愣：“這，這不是怨靈嗎？”
    “怨個屁，你不要那麽封建迷信好不好？人死燈滅，哪來的怨靈怨鬼的。”師叔擺著一副教訓的姿態，“不過那東西確實會保留它吃過的怨氣和死去之人的樣貌。”
    二師兄再次開口：“師叔，你騙錢？”他大為震驚。
    “這叫騙錢？嗯？他家那個孕婦因為對幾個女兒的愧疚壓力過大，天天做噩夢，我這麽來一手，保準她之後就不做噩夢了，這叫治療費。”
    二師兄跟江沐白對視一眼，倆人有些無語，他們也不敢教訓師叔。
    “但是為什麽放走那個精怪？”江沐白問道，師父說過，除妖驅邪是他們這一門的宗旨。
    “它又不曾害人，為什麽不能放？你們師父都教了你們一些什麽啊？不行，我要給你們上上課。”師叔這麽說著，抓著倆人就走。
    師叔的道理對不對江沐白不知道，但是他聽著很是新奇，而且無論從哪個角度，師叔也有說辭，二師兄甚至聽的連連點頭。
    他們在師叔這裏聽到了許多未曾在師父那裏聽過的道理。
    “行善積德沒問題，但是你幹了一件事，收入五文錢，填飽肚子需要七文，那麽請問，你幾天之後會餓死？餓死之後你還能不能積德行善？”
    “好人怎麽了？好人就不吃飯啊？按我那個混蛋師兄的說法，修道就成神仙了，聞香就能過日子？吃喝拉撒是人的本性，人性都沒了還談善？”
    江沐白第一次拒絕了樵夫提出幫忙背柴的請求，雖然他心中有些忐忑，但是這是師叔給他布置的功課。
    樵夫滿臉的不可思議，然後就是咒罵，江沐白一愣，居然被師叔說對了。
    “有些人，你對他好一百次，隻要你一次不幫他，他立刻就翻臉，這就是人性！”
    但是樵夫沒有能罵出下一句，因為一道身影從江沐白身邊竄出，然後兩個響亮的耳光就打在了樵夫臉上。
    樵夫先是一愣，然後勃然大怒，但是下一刻他就軟了，因為師叔把他的砍柴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樵夫賠罪認錯，然後“自願”留下了一捆柴小跑著下山了。
    江沐白已經可以想象師父回來之後的表情了，他不由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