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比宋祈年和宋溫迎想象的要來得更快。
    大清早的，宋溫迎還沒醒，就聽到有人在樓下嚎。
    睜開眼，就看到宋祈年眉頭緊鎖，眼底氤氳著被擾清夢的不悅和戾氣。
    “這聲音，好像是宋星河？”
    宋祈年將宋溫迎往懷裏又攬了攬：“別管他，姐姐繼續睡。”
    宋溫迎倒是想，可那嚎叫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愈發清晰淒厲：
    “姐姐！姐！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求求你！讓他放過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還是下去看看吧。”
    宋溫迎推了推他。
    “姐姐舍不得了？因為他是你唯一的弟弟？”
    “唯一”兩個字咬得極重。
    宋溫迎失笑，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
    “解決完他再睡。”
    宋祈年冷哼一聲，掀被下床，隨意披了件睡袍，係帶鬆鬆垮垮地係著。
    他走到窗邊，唰地一下拉開窗簾。
    “宋星河，我看你真的想死。”
    看到出現在陽台上的宋祈年，宋星河哭聲猛地一噎，隨即更加淒惶：
    “姐夫！姐夫我錯了！求求你！把那東西拿掉！它一直在響！一直在腦子裏響！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宋溫迎聞言趕忙下床走到窗邊，一眼就看到宋星河雙手死死地抱著自己的頭，仿佛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這是怎麽了？是昨晚我放的那個？”
    “你怎麽沒跟我說會有這種效果？”
    “好歹也是我弟，你別真把他弄死了。”
    宋祈年有些不滿宋溫迎最後這句話，長臂一伸，將還趴在窗邊往下看的宋溫迎猛地撈回自己懷裏，“你弟？”
    “這時候了，就別瞎吃醋了，你不是說還有事要和係統說嗎？”
    他眼神幽暗，語氣裏醋意翻騰，“回來再算賬。”
    “……”
    宋星河是半夜被係統的警報聲吵醒的，醒來就發現係統無法聯係，甚至還有道聲音一直在說自毀程序啟動中。
    雖然不懂是什麽情況，但他直覺，係統要完蛋。
    係統完不完的倒無所謂。
    可係統要是完了，他怎麽回去？
    自出生起，他就沒見過宋溫迎。
    但宋溫迎“死”前給他和爸媽留下了好大一筆錢，剛開始日子也是過得有滋有潤，可有一天，那本漫畫突然開始連載了，並且畫風繃得沒法看。
    說好的熱血番，主角全部人設OOC，往另一種詭異的方向走。
    他們不打打殺殺就算了，甚至還每天約著釣魚……
    網友們質疑這本漫畫背後畫手換了人，版權出現了問題。
    他們拿不到版權費了。
    而之前拿到的錢也很快就揮霍完。
    這個時候，係統出現了。
    係統告訴他，他姐姐還活著，隻要他把宋溫迎帶回去就給他一億，並且宋溫迎回去了，他們就能一直有搖錢樹。
    本來覺得計劃挺好，可沒想到，現在錢沒拿到，他人還要折在這兒……
    雖然害怕宋祈年，但宋星河如今也隻能來求他了。
    宋星河在樓下又是哭嚎又是磕頭的，終於把宋祈年給喊下來了。
    宋祈年不知道做了什麽，一靠近，他腦袋裏的東西竟然就不響了。
    終於獲得清靜，他怔怔地攤在地上。
    “別試圖掙紮，這個程序，沒有我的指令，憑你們是無法阻止的。”
    宋星河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宋祈年這句話是在和係統說。
    他聽不到係統說話，但下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控製了，不由自主地開口說話：
    “你要如何才能放過我們局？”
    宋祈年仿佛早已料到對方會屈服。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很簡單。”
    “管理局的最高權限，移交給我。”
    “這不可能！管理局運行規則不允許……”
    “宋祈年嗤笑一聲，打斷它，“也得先存在才能製定規則。”
    係統沉默，它其實能感覺到自己被侵入了某種病毒程序，這個程序不僅僅會銷毀它，還能順著它與總部的鏈接，同步銷毀總部。
    “你現在還有一分鍾。”
    宋祈年提醒。
    係統試圖掙紮：“你不就是怕我們會拆散你和宋溫迎嗎，我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給你們使絆子，還不行嗎？”
    “抱歉，我隻相信我自己。”
    說是抱歉，可宋祈年語氣裏沒有半分商量的語氣。
    對他來說，把自己的軟肋交給別人，是最愚蠢的行為。
    他無法接受任何的不確定性，也不允許出現宋溫迎被帶走的任何一絲可能。
    唯有將威脅徹底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能換來真正的安寧。
    “30秒。”
    宋祈年再次提醒。
    沉默，長達十幾秒的死寂。
    最終，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了屈辱和不甘：
    “好，我們答應你！請立刻停止自毀程序！”
    ……
    那天是宋溫迎人生中最後一次見係統。
    權限移交後，管理局背後的人撤銷對係統的控製程序。
    係統帶著宋星河離開前，問宋祈年能不能見一見宋溫迎。
    起初宋祈年是不願意的。
    可宋溫迎已經出來了。
    通過宋星河的身體，係統久違地和宋溫迎打招呼：
    “宿主，好久不見。”
    宋溫迎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說什麽。
    可它也許是趕時間，很快解釋：
    “我雖然是個人工智能，但根據過往我們的相處數據，我是很喜歡宿主你的。之前的事不是我的本意。”
    “臨走之前，祝願宿主一生得償所願，幸福安康。”
    宋溫迎站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晨風吹拂著她的睡袍衣擺。
    看著底下那個借用宋星河身體、氣息卻截然不同的“存在”，過往那些記憶紛至遝來，她想起初到這個世界時，茫然又無助，隻有係統一直陪著她。
    “宿主，我時間不夠了，不能再說了。”
    係統操控著宋星河的身體，似乎還想說什麽，數據流在有限的載體中湧動，最終卻隻是化作一個略顯僵硬卻努力表達善意的微笑。
    “再見，宿主。”
    宋溫迎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再見。”
    以及，謝謝。
    世界重新恢複寧靜。
    隻剩下花園裏馥鬱的花香和海浪的拍岸聲。
    宋祈年上前攬住宋溫迎的肩膀。
    看她神色還有些怔忪，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頭，“還要繼續睡嗎？”
    宋溫迎搖頭，她睡不著了。
    “陪我去海邊走走吧。”
    “宋溫迎。”
    “嗯？”
    “都結束了。”他聲音低沉而確定，“以後，你會有我。”
    宋溫迎抬起頭，迎上他專注而深邃的目光，那裏清晰地倒映著她自己。
    心底那股莫名的悵惘漸漸消退。
    是啊。
    她的未來，會一直有他。
    清晨的海風帶著濕潤的鹹味。
    他們沿著潮濕的沙灘慢慢走著，留下兩行並排的腳印。
    宋溫迎看著遠處的海天一色，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
    “宋祈年。”聲音很輕，融在海風裏。
    “嗯？”
    她轉過頭，對他綻開一個無比明媚燦爛的笑容：
    “能這樣和你一起散步，真好。”
    宋祈年緊了緊手心：
    “以後每天都可以。”
    “隻要你喜歡。”
    海浪聲依舊，陽光徹底穿透雲層，落在海邊相擁的身影上。
    溫暖而明亮。
    他們的故事，剛剛進入最美好的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