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琦看著鄭穆的大拇指，不經意間已經按在了光盤的數據讀取麵上。
    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想衝上去阻止，但又怕動作太大。
    反而驚著了鄭穆，讓他失手把盤給摔了。
    真是急死人了！
    “咳咳！”
    吳琦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試圖吸引鄭穆的注意。
    “鄭總，要不……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硬著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
    “等到了陳鋒同誌家裏，咱們再跟他詳細地談。”
    “他才是這方麵的專家，到時候你想怎麽看都行。”
    鄭穆這才如夢初醒，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光盤上移開。
    他小心翼翼地將光盤放回托盤裏。看著它被機器緩緩收回，才長舒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看向吳琦，眼神裏依舊是難以平複的激動。
    他那帶著濃重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吳總工啊！這個東西，簡直是神跡！神跡啊！”
    鄭穆揮舞著手臂，表情誇張。
    “還有這個名字，VCD！VideO&npaCt DiSC！影音光盤！”
    “哇！又簡潔，又洋氣，又高級！”
    “聽起來就比我們港島那邊那個什麽‘錄影機’高大上太多了！”
    吳琦聽著鄭穆這番讚歎，心裏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他既為鄭穆的眼光和決心感到欣慰。
    又為陳鋒那“不摻和”的態度感到一絲無奈。
    多好的機會啊！
    要是能借著VCD這股東風。
    把內地的文化產品大大方方地送到港島，那影響力……
    可偏偏，陳鋒那小子，對這些虛名和影響力，半點興趣都沒有。
    鄭穆激動地抓住吳琦的手臂，雙眼放光。
    “吳總工！我決定了！這個項目，我一定要投！”
    “我們不單單是要賺錢！”
    “我們還要用這個VCD，把我們內地的好東西都傳到港島去！”
    “讓那些隻知道好萊塢的年輕人看看，我們自己的東西，有多牛！”
    聽聽！聽聽這覺悟！
    吳琦心裏感慨萬千，這簡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可一想到陳鋒那張雲淡風輕的臉。
    他又不得不給鄭穆提前打好預防針。
    “鄭總，您的這個想法，我們組織上是非常支持的。”
    吳琦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說道。
    “但是呢，有件事我得跟您說清楚。”
    “我們公家在這次合作裏，主要扮演的是一個牽線搭橋的角色。”
    “VCD這個項目，從技術到生產，完全是陳鋒同誌個人主導的。”
    “所以，具體的合作方式，還得您二位親自談。”
    言下之意就是，我們隻能幫你引薦。
    但能不能說服陳鋒跟你一起“搞文化輸出”，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鄭穆聞言，哈哈大笑起來，用力地拍了拍吳琦的肩膀。
    “我懂！我懂！吳總工你放心！”
    “我和陳鋒同誌都是生意人。”
    “生意人的事情，就讓我們用生意人的方式來解決！”
    他顯得信心十足。
    在他看來，隻要價錢給到位，就沒有談不成的生意。
    這位神秘的陳鋒同誌，想必也是個務實的人。
    …………
    半個小時後，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入了京城的一條老胡同裏。
    車子在巷口停下，鄭穆透過車窗向外望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周圍是灰撲撲的牆壁和略顯陳舊的四合院。
    環境清幽，卻也帶著一股與世隔絕的樸素。
    劃時代的VCD，就是誕生在這樣的地方？
    “鄭總，我們到了，請下車吧。”
    吳琦率先推開車門。
    鄭穆整理了一下西裝，跟著下了車。
    吳琦領著他，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院門前。
    他剛抬起手準備敲門，那扇朱紅色的木門就“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
    門口站著一個精神的年輕人，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
    正是陳軍。
    “吳總工，鄭總，你們可算來了！”
    “快請進，鋒哥都等你們半天了！”
    陳軍麻利地將兩人迎了進去，一邊走一邊解釋。
    “鋒哥剛才在車間忙活，身上有點髒，正在屋裏換衣服呢。”
    鄭穆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個標準的四合院。
    院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幾盆綠植長得鬱鬱蔥蔥。
    給這片灰色的建築增添了幾分生機。
    雖然簡單，卻透著一股生活的氣息。
    陳軍將他們引到正屋，熱情地招呼道。
    “兩位領導先坐，我這就去給你們沏茶！”
    話音剛落，裏屋的門簾一挑，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鄭穆下意識地抬起頭。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走出來的，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人。
    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歲的樣子，眉清目秀，身材挺拔。
    他身上穿著一件幹淨的白襯衫和一條藍色的工裝褲。
    腳上一雙布鞋，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利落。
    這就是……陳鋒？
    那個發明了VCD的絕世天才？
    鄭穆的嘴巴微微張開，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吳琦，眼神裏充滿了詢問和難以置信。
    這……這是不是搞錯了？
    他想象中的陳鋒，應該是一個戴著厚厚眼鏡。
    頭發微禿，至少四十歲往上的資深工程師或者老教授。
    可眼前這個人……
    也太年輕了吧！
    吳琦看著鄭穆那副石化的表情，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他就喜歡看別人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當初他第一次見陳鋒時，反應比鄭穆好不到哪裏去。
    陳鋒倒是顯得十分從容淡定，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麵。
    他臉上掛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主動伸出手。
    “吳總工，一路辛苦了。”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鄭穆。
    “想必這位就是來自港島的鄭穆，鄭總吧？歡迎，歡迎。”
    他的聲音清朗而沉穩，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鄭穆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伸手握住陳鋒的手。
    因為震驚，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了。
    “你……你就是陳鋒同誌？”
    “幸會，幸會！久仰大名！真是……真是年輕有為啊！”
    陳鋒笑了笑，將他們請到桌邊坐下。
    “家裏簡陋，鄭總不要嫌棄。”
    這時，廚房的門簾也被掀開。
    一個溫柔秀美的女人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了出來。
    “飯馬上就好了，你們先坐著聊會兒。”
    陳鋒順勢介紹道。
    “這是我的愛人，李秀芝。”
    鄭穆趕忙站起身，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嫂子好，打擾了。”
    李秀芝靦腆地笑了笑，放下果盤又回廚房忙活去了。
    眾人重新落座，陳軍也端上了沏好的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