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北應了一聲。
    門被推開，艾、闞兩位組長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本厚厚的記錄本。
    他們倆也是一臉疲憊，眼下烏青，顯然同樣沒怎麽休息好。
    “王廠長，這是昨晚到今早的生產日誌。”
    艾組長將記錄本遞了過去。
    “所有生產線都按照標準流程進行了試運行。”
    “良品率穩定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這個數字，讓王北精神一振。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把一條全新產品的生產線調試到這個程度，簡直是個奇跡。
    這離不開所有工人的努力，也離不開陳鋒提供的遠超這個時代的技術標準。
    王北接過日誌，卻沒有立刻翻看。
    他把日誌放在桌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日誌先放著。”
    “走，先跟我去車間逛一圈。”
    紙麵上的數據再好看，也不如親眼看到的實在。
    艾、闞兩位組長對視一眼，立刻點頭。
    “好的，王廠長。”
    王北一邊朝外走，一邊問道。
    “對了，上次開會說的，讓大家提一提對車間環境和流程的意見。”
    “有反饋上來嗎？”
    艾組長連忙跟上，匯報道。
    “傳達到了。”
    “工人們都說，咱們這車間比他們以前待過的任何國營廠都敞亮、幹淨。”
    “還有專門的休息室和茶水間，簡直不敢想。”
    “至於流程，大家還在熟悉階段。”
    “暫時沒提出什麽問題，都說聽廠裏的安排。”
    闞組長也補充道。
    “是啊，王廠長，大家夥兒的幹勁都特別足。”
    “都說能進咱們廠，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一定要好好幹，不能給鋒哥丟臉。”
    王北聽著，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人心齊，泰山移。
    有這股勁頭在，何愁大事不成。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個四合院裏。
    正在悠閑吃著早飯的年輕人身上。
    他不僅帶來了技術和資金。
    更帶來了一種全新的，尊重人、激勵人的管理模式。
    就在陳鋒家和工廠都一片欣欣向榮之時。
    四合院的另一戶人家，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閻埠貴黑著一張臉，坐在自家那張破舊的飯桌前。
    桌上擺著一鍋清湯寡水的稀飯，一碟黑乎乎的鹹菜。
    他腦子裏，還全是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嶄新的綠色吉普車，就像一頭威風凜凜的鋼鐵巨獸。
    停在灰撲撲的四合院門口。
    穿著筆挺製服的陳軍，恭恭敬敬地給陳鋒拉開車門。
    手裏還提著冒著熱氣的豆漿油條。
    那畫麵，像一根針，狠狠紮進了閻埠貴的心裏。
    憑什麽！
    憑什麽他陳鋒就能過上這種神仙日子！
    想當初，他也有機會的！
    陳鋒當初明明找過他，想拉他入夥，一起幹點什麽。
    可他呢？
    他當時是怎麽想的？
    覺得陳鋒是投機倒把，不靠譜，早晚要出事。
    他算計了一輩子，自以為精明過人。
    結果卻錯過了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機會！
    現在好了，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出門有專車，手下有人伺候。
    他呢？
    還是守著自己那點死工資，每天為了幾毛錢的菜價跟人吵半天。
    越想越氣，越想越恨。
    “爸，我的雞蛋！”
    “你憑什麽搶我的！”
    身旁，他兩個兒子，閻解放和閻解曠。
    正為了碗裏唯一一個水煮蛋爭得麵紅耳赤。
    閻解放仗著年紀大點，一把將雞蛋搶到了自己碗裏。
    閻解曠搶不過，急得哇哇大叫。
    這吵鬧聲，像一桶油澆在了閻埠貴心裏的火上。
    “搶！搶什麽搶！”
    他猛地一拍桌子，飯碗裏的稀飯都濺了出來。
    “一個破雞蛋，有什麽好搶的！都沒出息的東西！”
    他一把奪過閻解放碗裏的雞蛋，狠狠摔在地上。
    蛋黃和蛋清濺了一地。
    兩個兒子都嚇傻了，愣愣地看著他，不敢出聲。
    “看什麽看！吃你們的飯！”
    閻埠貴通紅著眼睛，指著鍋裏的稀飯吼道。
    “就知道吃！吃能吃出個小汽車來嗎？”
    “能吃出個司機來嗎？”
    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口的方向。
    “看看人家陳鋒！再看看你們！再看看我們這個家！”
    “人家早上吃的是豆漿油條，坐著小汽車去上班！”
    “我呢？我吃的是什麽？是這個！”
    他指著那碟黑鹹菜，聲音都變了調。
    “你們爭的是什麽？是一個雞蛋！”
    巨大的落差感，像一座大山，壓得閻埠貴喘不過氣來。
    他一輩子信奉的“精打細算”。
    在陳鋒那種摧枯拉朽般的成功麵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忽然覺得無比悲涼。
    人和人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
    VCD廠，辦公樓外。
    王北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
    感覺胸中的鬱結之氣都消散了不少。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艾、闞兩位組長。
    “走吧，去車間看看我們親手造出來的寶貝。”
    艾組長和闞組長臉上也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笑容。
    三人準備去車間。
    中院，劉家。
    飯桌上的氣氛，比窗外的天色還要沉悶。
    桌子中央，一盆寡淡的疙瘩湯，旁邊是一碟炒得發黑的鹹菜。
    二大媽小心翼翼地給劉海中盛了一碗湯，又給兩個兒子一人一碗。
    劉光天和劉光福兩兄弟在軋鋼廠上班。
    累了一天，聞著這飯菜味，臉拉得比驢還長。
    “又是疙瘩湯，又是炒鹹菜。”
    劉光天用筷子在碗裏攪了攪，滿臉的不耐煩。
    “媽，咱家就不能吃點好的？”
    “現在廠裏食堂的夥食都比咱這強。”
    劉光福也在一旁附和。
    “就是，在外麵幹活累死累活的，回家還吃這個。”
    “嘴裏都淡出鳥來了。”
    他哥倆在廠裏受了氣，回家就想找補回來。
    劉光天更是把筷子一撂，抱怨起來。
    “爸，你是不知道，現在廠裏規矩有多嚴。”
    “遲到一分鍾就扣半天工錢！”
    “天天開會。”
    “全是陳鋒搞出來的新名堂，折騰死人了！”
    “啪！”
    一聲脆響。
    劉海中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碗沿的湯都灑了出來。
    “吃個飯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他瞪著兩個兒子，官威十足。
    又是陳鋒！
    又是這個名字！
    怎麽哪兒都有他！
    “嫌夥食差？嫌廠裏規矩嚴？”
    劉海中指著兩個兒子的鼻子罵道。
    “有本事你們別幹啊！辭職不就完了嗎？”
    “有本事你們也學學人家陳鋒！”
    “自己當廠長，讓別人伺候你們！”
    “出門有小汽車坐著，早上吃豆漿油條！”
    劉海中越說越氣。
    早些時候在院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又在他腦子裏回放。
    那輛綠色的吉普車，就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憑什麽他劉海中管著這麽些人，活得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
    兩個兒子被罵得不敢吭聲，低著頭扒拉碗裏的疙瘩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