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鄭穆火熱的計劃上。
    品牌？
    這個詞匯對於鄭穆來說並不陌生。
    但他從未想過，一個剛剛起步的內地小廠。
    一上來就要考慮這麽長遠的問題。
    “那……那依陳廠長的意思？”
    陳鋒笑了。
    “一個代言人，格局太小了。”
    陳鋒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要玩，就玩把大的。”
    “我的計劃裏，不止一個章曼語。”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請，就請港島的四大當家花旦！”
    “轟！”
    鄭穆的腦子裏仿佛有驚雷炸響。
    四大當家花旦？！
    “陳廠長！你知道她們四個人的出場費加起來是什麽概念嗎？”
    “我們這第一批貨就算全都賣出去，利潤都不夠付她們一個人的零頭！”
    “這是要讓我們血本無歸，直接破產啊！”
    鄭穆是真的急了。
    他覺得陳鋒這個年輕人，是不是被初步的成功衝昏了頭腦。
    陳鋒卻穩坐如山，抬手虛按了一下。
    “鄭老板，稍安勿躁，坐下說。”
    他的鎮定，與鄭穆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誰說要給她們出場費了？”
    陳鋒反問了一句。
    鄭穆愣住了。
    “不給錢？不給錢誰會給你辦事？做慈善嗎？”
    “當然不是。”
    陳鋒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我們這第一批VCD，根本就不是為了賺錢的。”
    鄭穆更糊塗了。
    ““這第一批貨，是用來給我們VCD塑‘人設’的。”
    “人……設？”
    鄭穆的眉頭緊緊皺起。
    “什麽是人設？”
    “人設通俗點說，就是我們在消費者心裏建立了一個‘外在形象’。”
    陳鋒耐心地解釋起來。
    “是街邊攤上隨時可以買到的廉價玩具。”
    “還是代表著潮流、品味和身份的。”
    “隻有少數人才能擁有的高科技產品？”
    “我們請章曼語代言，大家隻會覺得，這是個明星推薦的商品。”
    “但是，如果四大花旦都在用，在訪談節目裏不經意地提起……”
    陳鋒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蠱惑力。
    “那它會從一個‘商品’，變成一個‘話題’，一個‘符號’。”
    鄭穆愣愣地聽著，他感覺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緩緩打開。
    他隱約抓到了一些東西，但又覺得雲裏霧裏。
    陳鋒看著他的表情，拋出了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鄭老板，我問你，之前你提過的那個靠時運發家的劉先生。”
    “如果他看到VCD火了，也投錢進來做。”
    “用更低的價格衝擊市場，你能護住我們的生意嗎？”
    這個問題，像一把尖刀，精準地刺中了鄭穆的軟肋。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頹然地搖了搖頭。
    “護不住。”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商場如戰場，價格戰一旦打起來，就是血流成河。”
    “他資本比我厚，我耗不過他。”
    陳鋒打了個響指。
    “所以，我們從一開始，就不能給他打價格戰的機會。”
    陳鋒身體前傾，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第一步，你動用你所有的人脈和資源。”
    “想辦法讓這第一批VCD，出現在四大花旦的生活裏。”
    “送給她們也好，讓她們的朋友轉交也好。”
    “總之，要讓她們‘用’起來。”
    “第二步，我們開始在港城所有的報紙、雜誌、電視台，投放廣告。”
    “廣告內容很簡單，就三個巨大的字母——VCD。”
    “再配上一句‘劃時代影音體驗’的標語。”
    “但是，絕對不公布產品是什麽，更不公布價格！”
    “我們要做的，就是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當全港城的人都在討論‘VCD到底是什麽’時。”
    “它的‘人設’就立起來了。”
    “在所有人的心裏，它已經被默認為是一種屬於上流社會的奢侈品。”
    鄭穆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死死地盯著陳鋒，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已經徹底被陳鋒的構想吸引住了。
    “然後呢？”他追問道。
    陳鋒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然後，在市場熱度達到頂峰，所有人都望眼欲穿的時候……”
    “我們，公布一個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超低價格！”
    “鄭老板，你想象一下那個場麵。”
    “一個被默認為價值上萬的奢侈品。”
    “突然以一兩千塊的價格出現在市場上。”
    “會引發什麽樣的搶購狂潮？”
    “當所有人都為搶到它而瘋狂時。”
    “那個劉先生，就算他立刻仿製出VCD。”
    “用更低的價格來賣，還有用嗎？”
    “沒用了！因為在消費者心裏，他的產品是‘廉價的仿冒品’。”
    “而我們的，才是那個‘降價的奢侈品’！”
    “我們不僅贏了銷量，更贏了品牌，贏了未來！”
    陳鋒的話音落下，整個辦公室裏一片死寂。
    鄭穆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大腦在飛速運轉，消化著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言論。
    高位造勢，吊足胃口，塑造奢侈品形象……
    然後，以平民價格入市，瞬間引爆市場！
    這不是簡單的賣貨，這是在操控人心！
    是陽謀，是降維打擊！
    許久之後，鄭穆才猛地一拍大腿。
    臉上的震撼和茫然，瞬間被一種極致的興奮和狂熱所取代。
    “高舉高打，低價入市……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鄭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陳廠長，你……你真是個天才！”
    他看向陳鋒的眼神，已經不再是欣賞，而是徹徹底底的敬畏。
    這種玩法，就算是在商業發達的港城，也聞所未聞！
    陳鋒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冷靜。
    “所以，鄭老板，現在你還覺得，我的計劃是在讓我們破產嗎？”
    “不！不！”
    鄭穆連連搖頭，臉上的紅光甚至蓋過了酒意。
    他猛地站起身，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越想越激動。
    “這簡直不敢想象！”
    “妙！實在是妙啊！”
    鄭穆看向陳鋒，鄭重地鞠了一躬。
    “陳廠長，我服了，心服口服！”
    “從現在開始，港城那邊的一切，都按你的計劃來！”
    “你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陳鋒坦然地接受了他這一禮。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真正地掌控了這次合作的主導權。
    鄭穆，已經從一個合作者，變成了他戰略的執行者。
    “好。”
    陳鋒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許多。
    “既然我們達成了共識，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他朝王北的秘書遞過去一個眼神。
    王北心領神會，立刻從公文包裏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