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連忙將早已準備好的合同遞了上來。
    鄭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然後重重地按上了手印。
    簽完合同，鄭穆整個人都輕鬆了，臉上的紅光比剛才喝了酒時還要盛。
    他緊緊握著陳鋒的手，用力地搖了搖。
    “陳大師，港城那邊我立刻回去安排！”
    “人手、渠道、媒體關係，保證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我就等您一句話，咱們隨時引爆港城！”
    陳鋒笑著點頭。
    “辛苦鄭老板了。”
    “不辛苦不辛苦！為大師辦事，是我的榮幸！”
    鄭穆又是幾個馬屁拍過來，這才心滿意足。
    帶著合同副本，春風滿麵地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腳步都是飄的。
    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粵語小曲，仿佛已經看到億萬鈔票正在向他招手。
    辦公室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陳軍看著鄭穆那幾乎要飄起來的背影。
    撓了撓頭，湊到陳鋒身邊，小聲地問。
    “鋒哥，這計劃是牛逼。”
    “可……咱們是不是給那港商讓利太多了？”
    “港城那麽大的市場，咱們自己也能做啊。”
    “幹嘛非得分他一杯羹？而且看他那樣子，簡直跟白撿錢似的。”
    在陳軍樸素的觀念裏，有錢當然是自己賺，憑什麽要分給外人？
    尤其是看到剛才鄭穆那副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樣，他心裏就有點不平衡。
    陳鋒聞言，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誰說我是在給他分錢了？”
    “啊？”
    陳軍一愣。
    “那咱們圖啥？又是出計劃又是出產品的。”
    陳鋒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目光悠遠。
    “對一個商人來說，你覺得什麽比錢更重要？”
    陳軍想了想，試探著說。
    “更大的生意？”
    “不。”
    陳鋒搖了搖頭。
    他放下茶杯，悠悠地吐出兩個字。
    “名聲。”
    “一個能讓他名垂港城商業史。”
    “被無數後輩當成教科書案例來研究的傳奇名聲。”
    “我送他的，是這場潑天的富貴。”
    “而我要的，是他心甘情願為我做嫁衣。”
    “幫我把‘華通’這個品牌，從一個內地小廠。”
    “變成一個名震亞洲的商業傳奇！”
    陳軍聽得雲裏霧裏，似懂非懂。
    他隻知道，自己這位發小，所圖謀的東西。
    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遠得多。
    …………
    與鄭穆的合作敲定後，華通廠立刻進入了高速運轉的狀態。
    生產線上，工人們三班倒，機器二十四小時不停。
    一片片精密的VCD主板被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
    陳鋒這幾天也幾乎是泡在了廠裏。
    親自監督生產流程，確保第一批出貨的質量萬無一失。
    這天下午，他剛從車間出來，準備回辦公室喘口氣。
    就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王北！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得商量！必須開除！”
    是王欣的聲音，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哎呀，王欣同誌，你別這麽激動嘛！”
    “年輕人犯點錯很正常，扣兩個月獎金，給他個嚴重警告就行了。”
    “何必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呢？”
    緊接著是王北那標誌性的和稀泥聲音。
    陳鋒眉頭一挑，走了過去。
    隻見辦公室門口，王欣氣得臉頰通紅。
    胸口劇烈起伏，而王北則是一臉無奈地陪著笑。
    旁邊還站著幾個車間組長，以及一個低著頭，臉色慘白的年輕工人。
    “怎麽回事？”
    陳鋒開口問道。
    看到陳鋒過來，爭吵聲戛然而止。
    王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上前一步，指著那個年輕工人怒道。
    “陳廠長，你來得正好！”
    “我剛才去倉庫抽查，發現他竟然躲在貨堆後麵睡覺！”
    “現在是什麽時候？是咱們廠子趕工期的關鍵時刻！”
    “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他倒好，直接在崗位上睡大覺！”
    “這種人要是不開除，以後隊伍還怎麽帶？”
    王北連忙打圓場。
    “小王也是累壞了，一時糊塗嘛。”
    “他已經知道錯了，你就給他個機會吧。”
    “機會？”
    王欣冷笑一聲。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三次了！前兩次口頭警告，他根本就沒當回事！”
    “這種害群之馬，留著隻會帶壞風氣！”
    “開除他，對大家都不好，現在找份工作多難啊……”
    王北還在苦口婆心地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有了要吵起來的架勢。
    一個主張鐵腕治廠，殺一儆百。
    一個主張以和為貴，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幾乎是所有企業管理中都會遇到的經典矛盾。
    陳鋒沒有立刻表態。
    他看了一眼那個始終低著頭的工人。
    眼神裏沒有半分悔意，反倒有幾分不耐煩和怨恨。
    這種人，確實留不得。
    但他並沒有直接下定論，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直跟在身後的陳軍。
    “陳軍，你以前也是一線工人，這事兒，你怎麽看？”
    突然被點名，陳軍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一臉怒氣的王欣，又看了看滿臉為難的王北。
    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偷懶的工人身上。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沉聲說道。
    “鋒哥，我站欣姐這邊。”
    “咱們的廠子不是養老院，更不是收容所。”
    “一顆老鼠屎，真的會壞了一鍋湯。”
    “我們現在是在打江山，不是在過家家。”
    “對這種人仁慈，就是對那些辛辛苦苦幹活的兄弟們不公平！”
    陳軍的話，擲地有聲。
    王欣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讚許。
    而王北的臉色則變得有些尷尬。
    陳鋒點了點頭。
    很好。
    他要的就是這個態度。
    “行了，都別在門口站著了。”
    陳鋒揮了揮手，語氣平靜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通知所有車間組長以上級別的管理人員。”
    “半小時後，到大會議室開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個偷懶的工人。
    “你，也一起來。”
    半小時後，華通電子廠的大會議室裏，氣氛嚴肅到了極點。
    陳鋒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王欣和王北分坐他兩側，一個麵若冰霜，一個如坐針氈。
    底下是十幾個車間組長，一個個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喘。
    那個犯錯的工人，則被孤零零地安排在角落裏的一張椅子上。
    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
    所有人都知道，廠長這是要動真格了！
    沉悶的寂靜中，一個叫艾平的組長。
    也就是那個犯錯工人的頂頭上司，終於扛不住壓力，站了起來。
    “陳廠長，王副廠長……這件事，是我的責任。”
    艾組長一臉愧疚。
    “是我平時管束不嚴，沒有盡到做組長的責任。”
    “我願意接受廠裏的一切處罰！”
    他想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順便提一下對那個工人的處理意見，希望可以從輕發落。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鋒抬手打斷了。
    “你的責任，是管理好你的生產線，確保產量和質量。”
    “至於全廠的紀律和人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