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港警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玩味。
    “你再看那幾個在隊伍裏來回竄的爛仔。”
    “他們不是買VCD的，他們是賣位置的。”
    “現在這個點，一個靠前點的位置，就能賣五十塊！”
    “要是再早兩個鍾頭，一個位置一百塊都有人搶著要！”
    “你算算，那些排在最前麵的人。”
    “就算不買機器，光是把位置賣掉，一晚上也能淨賺好幾百！”
    “比我們辛辛苦苦站一晚上，拿的薪水都多！”
    小港警徹底傻眼了。
    他再看向那條長龍般的人群時，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那哪裏是一群瘋子，那分明是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老港警看著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的目光掃過攢動的人頭，眼神裏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羨慕。
    “說真的，要不是身上穿著這身皮，我也想去排隊。”
    中午十二點。
    鄭穆的私人電話，像是掐準了飯點一樣，尖銳地響了起來。
    他抓起電話，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喂？”
    電話那頭，是丁氏百貨公司專櫃負責人的聲音，激動得幾乎要破音。
    “鄭……鄭總！賣完了！全都賣完了！”
    鄭穆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麽賣完了？說清楚！”
    “VCD！我們的VCD啊！”
    負責人的聲音帶著哭腔，但那哭腔裏，卻滿是狂喜。
    “十點鍾一開門，那群人就跟瘋了一樣衝進來！”
    “三千台VCD，一秒鍾都沒撐到，就全沒了！”
    “後麵沒搶到的人擠人，把我們專櫃的玻璃都給擠碎了！”
    聽到這，鄭穆的眉頭猛地一皺。
    “有人受傷嗎？報警了沒有？”
    “沒有沒有！”
    負責人連忙解釋。
    “沒人受傷！港警第一時間就過來維持秩序了！”
    “而且……而且擠壞櫃台的都是黃牛，他們當場就賠錢了！”
    “賠的比我們重新裝修一個櫃台都多！”
    鄭穆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起。
    這叫什麽？
    這叫送上門的意外之財！
    “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胸中的一塊巨石轟然落地。
    成了！
    比他預想中還要成功！
    “鄭總，現在外麵還有好多人圍著不肯走。”
    “非要我們今天再拿貨出來賣，您看……”
    “賣個屁！”
    鄭穆脫口而出。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清了清嗓子。
    “立刻在專櫃最顯眼的位置，貼一張告示。”
    “就寫：本店VCD已於今日上午十點零一分，全部售罄。”
    “感謝廣大市民的厚愛與支持。”
    “至於下一次發售的時間……”
    鄭穆的眼珠轉了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待定！”
    “如果有人問，就告訴他們。”
    “因為銷售太過火爆，遠超預期。”
    “公司需要重新評估生產和運輸計劃。”
    “下一次發售，最早也要在兩個月以後。”
    電話那頭的負責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鄭穆的意圖。
    這是饑餓營銷！
    這是要將所有人的胃口，吊到最高點！
    “明白了鄭總！我馬上去辦！”
    “哦對了鄭總，”
    負責人又補充道。
    “我有個建議，我們那個專櫃，原本是賣一些小家電的。”
    “要不……幹脆改成VCD專賣櫃吧？”
    “我看這架勢，以後別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光賣VCD就夠了！”
    鄭穆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準了！我給你加預算！”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VCD，就是最高檔的！”
    掛斷電話，鄭穆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
    他衝到酒櫃前，拿出那瓶珍藏了許久的八二年拉菲。
    猩紅的酒液在杯中晃蕩，映出他那張因為激動而微微漲紅的臉。
    他拿起桌上的計算器，手指因為興奮而有些顫抖。
    三千台。
    每台售價一百九十八港島幣。
    總銷售額……五十九萬四千塊！
    鄭穆按下了等於號，看著計算器上顯示的數字，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扣除給陳鋒的貨款，還有運輸、關稅、場地、人工……
    等等！
    宣傳費！
    沈舟那個家夥，說是友情讚助，一分錢沒收他的！
    這麽算下來，雜七雜八的費用加在一起，也不過幾萬塊錢。
    也就是說，僅僅一個上午，他就淨賺了超過五十萬港島幣！
    而且，這還隻是第一批貨！
    這還隻是官方售價一百九十八塊！
    黑市上已經被炒到了四百塊！
    鄭穆的眼睛裏，閃爍著名為“野心”的火焰。
    一百九十八？
    太便宜了！
    簡直是對VCD這種劃時代產品的侮辱！
    下一次發售，必須漲價！
    二百九十八？
    不！
    三百九十八！
    直接看齊黑市價格！
    他相信，就算賣到三百九十八，那些港島市民也一樣會搶破頭！
    因為這東西，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他現在要做的，不是考慮怎麽賣。
    而是怎麽從陳鋒那裏，搞到更多的貨！
    越多越好！
    鄭穆猛地灌下一大口紅酒，然後一把抓起桌上的內部電話。
    “郭秘書！立刻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身職業套裙的秘書郭文靜走了進來。
    “鄭總，您找我？”
    “立刻！馬上！通知財務部！”
    鄭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高亢。
    “給內地陳鋒先生的賬戶，把尾款結了！”
    “用最快的速度！加急辦理！手續費不是問題！我隻要一個字，快！”
    用最快的速度打款，這是在向陳鋒釋放一個信號。
    一個“我，鄭穆，靠譜，不差錢”的信號！
    “好的鄭總，我馬上去辦。”
    秘書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鄭穆叫住了她。
    他現在腦子裏一團亂麻，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去內地。
    親自去一趟四九城，當麵向陳鋒表達感謝，然後商談下一批供貨的合同。
    這似乎是最有誠意的做法。
    但……
    鄭穆皺起了眉頭。
    現在飛過去，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三四天。
    太慢了！
    時間就是金錢！晚一天拿到貨，就可能少賺幾十萬！
    而且，自己這麽火急火燎地跑過去，會不會顯得太急切了？
    萬一陳鋒那小子坐地起價怎麽辦？
    不能這麽被動。
    鄭穆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大腦飛速運轉。
    有了！
    先打電話！
    他要先在電話裏，和陳鋒敲定下一批的訂單！
    至於合同……
    鄭穆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簽！
    至少現在不簽！
    他和陳峰做的，不是一錘子買賣。
    他要的，是長期合作，是港島地區的獨家代理權！
    對於陳鋒那種技術出身，又有點文人風骨的人來說。
    一份冷冰冰的合同，遠不如一份滾燙的人情來得重要。
    這次就不簽合同，隻憑口頭約定。
    既能展現自己的魄力與信任，又能拉近和他的私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