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被他這番話說得一愣一愣的。
    好像……是有點道理？
    可一想到那白花花的幾千塊錢就這麽飛了，他還是心疼得直抽抽。
    “可是……可是萬一陳鋒那廠子，不要我們呢？”
    易中海說出了心底最深的擔憂。
    “怎麽可能！”
    劉海中一把拉住易中海的胳膊，拖著他就往車間外走。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晚了，好崗位都被人搶光了！”
    他一邊走，一邊繼續給易中海洗腦。
    “你現在要是回去給鄭守益那孫子磕頭認錯。”
    “我敢保證，你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他會怎麽想？”
    “他會覺得你老易離了軋鋼廠就活不了。”
    “以後還不得變本加厲地拿捏你？”
    “而且，你信不信。”
    “等你在這兒受夠了氣，再想去找陳鋒的時候，人家早就招滿人了！”
    劉海中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句最誅心的話。
    “到時候，陳鋒會說。”
    “一大爺，當初我招工的時候您怎麽沒來啊？”
    “現在沒位置了，真不好意思’。”
    “你想想，到那個時候。”
    “你軋鋼廠這邊的工作不順心，陳鋒那邊又進不去。”
    “你可就真是兩頭都落不著好，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劉海中拉著易中海，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周圍工人們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漸漸被拋在了身後。
    易中海的腳步，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的踉蹌，再到現在的麻木。
    他的腦子裏，反複回響著劉海中剛才那番話。
    是啊……
    如果現在回去認錯，鄭守益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穿小鞋都是輕的。
    說不定哪天找個由頭，就把自己給踢了。
    到時候，自己年紀也大了，再去陳鋒的廠子，人家還會要嗎？
    萬一……萬一真像劉海中說的那樣，兩頭都落了空……
    想到那個可怕的後果，易中海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他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冷汗瞬間就浸濕了衣衫。
    險些鑄成大錯！
    劉海中這個蠢貨。
    雖然衝動，但剛才那番話，卻歪打正著地說到了點子上！
    不能回去！
    絕對不能回去認錯！
    這一瞬間，易中海下定決心。
    他停下被動拖拽的腳步，反手抓住了劉海中的胳膊。
    “老劉，你說得對！”
    易中海的眼神，從迷茫和恐懼，變得堅定起來。
    “走！我們現在就去VCD廠！”
    …………
    VCD製造廠新廠區的門口，簡直是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足足排出了五條長龍，隊伍的末尾都快甩到幾百米外的馬路牙子上了。
    可即便如此，後麵還有源源不斷的人正朝著這邊湧來。
    這裏的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欣喜和渴望。
    “聽說了嗎？這鋒蘭VCD廠，工資待遇是軋鋼廠的好幾倍！”
    “我二舅家的表哥就在老廠區，他說他們廠裏的升遷製度活泛得很！”
    “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
    “他說隻要你技術過硬，或者立了功，馬上就能提拔！”
    “根本不看你什麽資曆、什麽背景！”
    “我的天！”
    “那不是說，咱們這些下崗的，也有機會當上小組長、車間主任？”
    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年頭，一份穩定的工作就足以讓人打破頭去搶了。
    更何況是這樣一份待遇優厚、前途光明的神仙工作！
    隊伍裏甚至因為誰先誰後的問題，發生了幾聲小小的哄鬧。
    但很快就被周圍人期盼的眼神給壓了下去。
    誰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丟掉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就在這時，一輛半舊的吉普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幹練藍色工裝的女人走了下來。
    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麵容清麗。
    但神情卻冷若冰霜，渾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
    她正是鋒蘭電子的副廠長，王欣。
    王欣是從老廠區那邊趕過來的。
    本來隻是例行巡視一下新廠區的招工情況。
    可眼前這人山人海的景象，還是讓她有些意外。
    怎麽會來這麽多人？
    當初和廠長王北一起做規劃的時候。
    預估的應聘人數，連現在的一半都不到。
    要知道，廠長王北是個務實甚至有些節儉的人。
    當初建這個新廠區，就天天擔心預算超支。
    要不是有吳琦廳長那樣的大領導力排眾議，大力支持。
    這新廠區還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建成。
    現在看來，吳廳長的遠見，實在是高瞻遠矚。
    王欣邁步朝著招工處走去。
    所過之處，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門口負責維持秩序的保衛科人員一看到她。
    立刻小跑著迎了上來。
    “王副廠長！”
    為首的保衛科小隊長一個立正，腰杆挺得筆直。
    “嗯。”
    王欣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掃過那五條長長的隊伍。
    “沒什麽人鬧事吧？”
    “報告王副廠長！一切正常！”
    小隊長趕緊回答，額角甚至滲出了一絲細汗。
    “我們保衛科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邏，保證不會出任何岔子！您放心！”
    王欣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了最前麵的招聘桌前。
    桌子後麵，幾個負責登記信息的年輕工作人員一看到她。
    也都紛紛站了起來，恭敬地喊了一聲“王副廠長”。
    “都坐下，忙你們的。”
    王欣擺了擺手。
    然後隨手拿起一張已經填寫好的應聘信息表，低頭看了起來。
    就在這時，隊伍後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還夾雜著幾句粗俗的叫罵。
    “都讓開！讓開！”
    “排什麽隊！老子認識你們陳廠長！”
    那聲音極大，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場地。
    正在向王欣表忠心的保衛科小隊長，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這不就是當著王副廠長的麵，打他的臉嗎！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過去看看！”
    小隊長壓低聲音，對著身後的兩個手下怒吼道。
    也難怪他會如此緊張。
    這位王欣副廠長。
    在整個鋒蘭電子，那可是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人物。
    她不光是主管生產的副廠長，手握大權。
    更因為她那出了名的冷麵脾氣，讓所有人都對她敬畏三分。
    廠裏私下裏一直有個傳言。
    說這位王副廠長，曾經是陳鋒老板還在京城時的貼身秘書。
    是老板最信任的心腹。
    雖然這個傳言從未被證實過。
    但也足以讓廠裏上上下下，從車間工人到科室幹部。
    沒一個人敢在她麵前有絲毫的懈怠和放肆。
    在王欣麵前出了紕漏，那後果可比得罪廠長王北要嚴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