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小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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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寶觀的春末夏初,午後的陽光並不熾熱,反倒帶著幾分柔和。
    相較於京城的其他地方,此處仿若被大自然格外眷顧,風水絕佳,冬暖夏涼。
    微風輕拂,撩動著觀內的花草,送來陣陣清新的香氣。
    然而,此時此刻,操練場上臨時搭建的擂台卻打破了這份寧靜,冷冽肅殺的氣息如無形的迷霧,悄然彌漫開來。
    擂台的左邊,是左臂劍修、紅發胡姬卓凡,她身姿矯健,眼神中透著堅毅;擂台的右邊,則是九品慫修、大乾公主火月,她雖強裝鎮定,但眼中仍難掩一絲緊張。
    小鳶本想勸阻她們不要再打,卻被這兩位在她麵前向來硬氣的少女齊聲喝止:“閉嘴!”
    小鳶無奈,隻能乖乖坐在台下,眼神躲閃,時不時與旁邊的靈兒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書樓的二層,國師的書房裏,洛玉衡坐在太師椅上,懷裏穩穩地抱著李野,師徒二人透過窗台俯瞰著樓下操練場的比武。
    她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撲克臉,一隻手自然地環抱著李野,另一隻手輕托著臉頰,看似神情淡漠。
    但李野卻敏銳地捕捉到,她粉嫩白皙的腳趾正夾著紅底高跟鞋的鞋麵,在半空中有節奏地晃動著。
    與師父相處多年,李野越發覺得,這位在外人眼中高深莫測、難以捉摸的冰閻王,實則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那些細微的小動作,就如同隱藏在冰山之下的暗流,不經意間泄露了她內心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別人對她敬畏有加,不敢多看一眼,唯有自己能在她身邊,如此細致地觀察她長達七年之久……
    李野心中暗忖,原來師父竟還有看修羅場這般特別的興趣愛好,而自己,竟也與師父有著同樣的喜好。
    李野抬起頭,眨巴著眼睛問道:“師父,您說火月姐姐和卓凡姐姐誰會贏啊?”
    洛玉衡語氣冰冷平淡,仿佛漠不關心:“不好說,火月修為最近有所精進,已快摸到八品門檻,太後這才讓本座帶她出來遊曆一番,期望能尋得機緣突破八品。”
    李野皺了皺眉頭,在這件事上,他更傾向於卓凡。
    畢竟三年過去,火月的身材依舊如三年前那般平板,毫無變化,而卓凡的胸脯卻微微隆起,更為豐滿。
    在李野這孩子的簡單認知裏,大的似乎就更有道理,自然是“有奶就是娘”。
    李野接著說:“那師父,卓凡姐姐會不會有危險啊?她重新修煉,如今才到氣玄境,還差一步才能突破九品。”
    洛玉衡輕輕搖了搖頭:“不一定,論實戰經驗,卓凡要豐富得多,而且……畢竟是火月。”
    李野深有同感地點點頭,確實,畢竟是火月。
    這場對決,是火月主動向卓凡提出的,卓凡無法拒絕。
    她雖深知要點到為止,絕不能傷了火月,但內心的鬥誌卻熊熊燃燒。
    在她心中,自家小姐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曆曆在目,小姐對自己的百般嗬護與關懷,如同溫暖的陽光,照亮了她曾經黑暗的世界。
    這場比試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較量,更關乎著自己對小姐的忠誠與心意。
    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告訴自己,絕不能輸!一旦輸了,就好像會失去小姐的青睞,就會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與信任。
    這種信念如同鋼鐵般堅硬,讓她的眼神愈發堅定,表情決絕。
    李野望向操練場旁亭子裏正與靈兒插科打諢的小鳶,心中不禁感歎:師姐當真可謂是惹下諸多情債。
    擂台上,火月站在另一側,心中雖有些許緊張,但仍強裝鎮定。
    她深知自己修為略高於卓凡,本應占據優勢,然而,麵對卓凡那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她的內心還是泛起了一絲不安。
    火月向來有著自己的“公主戰法”,以穩健為主,不敢貿然出手。
    可此刻,她卻不自覺地將目光投向台下與靈兒嬉笑打鬧的小鳶,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澀。
    她意識到,自己並非小鳶唯一的朋友,在小鳶身邊,還有景王世子,還有那個女侍衛,甚至眼前這個紅發胡姬,自己在小鳶心中的地位似乎並不如想象中重要。
    不行!自己至少要成為小鳶前三的朋友!
    就在她思緒飄飛之時,卓凡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走神的破綻,發起了攻擊。
    火月心中一驚,原本堅定的道心瞬間動搖,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自己在戰鬥中的走神,或許將帶來致命的後果!
    卓凡左手執劍,如閃電般刺出。
    錚!
    兩柄尚未開刃的劍相互碰撞,刹那間,清脆的嗡鳴聲在空氣中回蕩開來。
    剛剛還道心堅定的火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劍震得有些動搖,恐懼在心中迅速蔓延。
    越是露怯,破綻便越多。
    卓凡迅速側步移身,劍身嗡鳴擦過,發出顫動,巧妙地卸掉了火月的格擋。
    緊接著,她緩步到火月身後,反手持劍。
    待火月反應過來時,已然來不及防禦,劍已穩穩地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雖說在入品高手中,九品修為算是最低,氣玄境更是不值一提,但在全體劍修當中,九品已然頗具實力。
    畢竟在九品之前,還有練體境、感氣境,而後才到氣玄境。
    火月空有九品的修為,卻缺乏九品應有的戰鬥意識,戰鬥中突然走神,這無疑是致命的,再加上她一旦處於劣勢便馬上膽怯的性格,如此看來,這一敗確實毫無冤屈可言。
    坐在師父腿上的李野點點頭,心中暗歎:隻能說畢竟是火月。
    擂台上,火月雙腳一軟,緩緩跪坐在地上,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大滴大滴地滾落。
    方才那一瞬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盡管知道劍未開刃,可恐懼的情緒卻如洶湧的潮水,難以抑製。
    在宮中,在錦衣衛的監視下,她從未如此放縱地哭泣過。
    並非她生性堅強,隻是長久以來的壓抑與恐懼,讓她不敢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
    然而此刻,在靈寶觀這個陌生又充滿溫暖的地方,所有的委屈與壓抑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爆發。
    她心中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靈寶觀與皇宮是如此的不同,明明洛玉衡也在這兒,她也時常出入皇宮,可為何自己卻在這兒忍不住落淚?
    若是母後知道了,不知又會生出什麽事端。
    想起太後,火月心中的恐懼與壓抑如同刻在骨子裏的印記,難以磨滅。
    馮公公死時,自己甚至連與母後爭辯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看著火月的眼淚不停地流淌,卓凡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她看著手中的劍,又看看哭泣的火月,心中五味雜陳,似乎增添了一條錯誤的戰鬥經驗:不能高估對手。
    洛玉衡似乎猜出了卓凡心中所想,暗自歎息:哎,所以說不能跟臭棋簍子下棋,會越下越臭。
    火月越哭越傷心,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極其重要的東西,一臉委屈巴巴的模樣。
    她並非故意如此,隻是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失控。
    在宮中,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而靈寶觀的氛圍,讓她心中那道一直壓抑著的防線轟然崩塌。
    卓凡看著火月,心中莫名湧起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輕輕地將鈍劍放在地上,緩緩走到火月麵前,蹲下身子,輕聲說道:“公主別哭了,您是小姐的朋友,是奴婢無禮了。”
    “朋友”這兩個字,如同觸發了火月的安全詞,她頓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卓凡身上,哭喊道:“嗚嗚,你是,你是好人,嗚嗚,嗚嗚,可是,可是本公主就是忍不住嘛,嗚嗚……”
    李野能感覺到自己被師父抱得更緊了些,師父還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瓜。
    洛玉衡深知火月心中所想,也明白她為何而哭。
    她能感同身受,因為自己也曾經曆過那種壓抑到極點後的爆發。
    她猜想,火月此刻所想的,必定和自己當年一樣:“終於有機會,離開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