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君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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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陽光穿透禦書房軒敞的琉璃窗在金絲楠木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驅不散空氣中那幾乎凝固的沉重。
    三日了。
    自那場震驚朝野的地火大捷之後,蘇知意便稱病閉門謝客。整個京城都在等待,等待著那位剛剛坐穩龍椅的新皇,將如何處置這位功高震主手握雷霆之威的護國女侯。那道召她獨自入宮覲見的聖旨便如一把懸在雲舒園上空的利刃不知何時會落下。
    今日便是落刃之時。
    蘇知意一襲素雅的青色宮裝未施粉黛,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因傷勢未愈而引發的蒼白。她靜立於禦書房外聽著那太監尖細的唱喏,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她今日入宮的目標隻有一個——化解墨淵心中那已然生出的帝王猜忌。
    地火之威足以焚盡三百京營兵馬,亦足以燒毀那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的君臣信任。她必須將這股足以讓她萬劫不複的力量,變成一枚能讓她在這京城之內立於不敗之地的堅固盾牌。這不僅是為了她自己,更是為了雲舒園內那數百名將身家性命都托付於她的家人與部下。
    她要的是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宣,護國女侯蘇知意,覲見——!”
    隨著那悠長的唱喏,禦書房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被緩緩推開。蘇知意深吸一口氣,斂去眼底所有的鋒芒,一步一步沉穩地踏入了這座象征著帝國權力之巔,也同樣是埋葬了無數忠骨與野心的殿堂。
    殿內新皇墨淵一身玄色龍袍負手立於那巨大的疆域輿圖之前。他沒有回頭隻是用一種看似平淡實則卻充滿了疏離與審視的語氣淡淡地說道:“知意,你來了。”
    不再是親昵的你,而是帶著君臣之分的知意”
    蘇知意的心猛地一沉,但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恭敬而又坦然的神情。“臣女蘇知意,參見陛下。陛下萬安。”她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大禮,那姿態無可挑剔。
    “平身吧。”墨淵緩緩轉過身,那張俊朗的臉上早已沒了半分當初在靖王府時的溫潤與親近,隻剩下一片屬於帝王的深邃與威嚴。“聽聞你前幾日於封地之內遇襲還受了傷。如今看來,氣色尚可。”
    “多謝陛下掛懷,不過是些許皮外傷,已無大礙。”
    “皮外傷?”墨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能以五十人大敗三百京營精銳。這等戰績,怕不是區區皮外傷就能換來的吧?”
    他的話狠狠地砸在了蘇知意的心上!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新任內閣首輔聯合幾位剛剛才從舊太子黨陣營之中反正過來的老臣一同走了進來。
    “陛下!”那為首的老首輔一見到蘇知意,那雙渾濁的眸子裏便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老臣聽聞蘇女侯的封地之內私藏地火、自建軍備,此舉怕是有違祖製啊!”
    “是啊,陛下!”另一位禦史也跟著附和道,“知意衛雖有剿匪之功,但終究是私兵。如今規模已近千人,若是任由其發展壯大,恐成國之隱患!臣懇請陛下,為安天下臣民之心,當削其兵權,以正國法!”
    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諫言如同一支支淬了毒的利箭,從四麵八方射向那個靜立於殿堂中央的纖弱少女。
    蘇知意沒有辯解,她隻是靜靜地聽著。她知道這些人的聲音,其實都不過是龍椅之上那個人心中最深處的回響。
    墨淵,終究是皇帝。
    帝王者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她感受到了那股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那不僅僅是來自朝堂的攻訐,更是來自帝王那深不見底的猜忌之心。她若應對稍有不慎,今日怕是就要血濺於此。
    “眾位大人所言,知意都聽到了。”
    就在那股壓力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的瞬間,蘇知意緩緩地開了口。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她的臉上沒有半分驚慌更沒有半分憤怒。
    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靜。
    “隻是,”她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雙清澈的眸子平靜地迎上了墨淵那深邃的審視,“知意有一物,想先請陛下過目。”
    她從袖中緩緩地取出了一卷早已備好的,用最是名貴的雲錦包裹著的厚厚的圖紙。
    周叔親自上前將那卷圖紙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墨淵的龍案之上。
    墨淵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困惑。他緩緩地展開了那卷圖紙。
    下一秒。
    他那雙本還充滿了帝王威嚴的眸子裏,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被一種極致的深入骨髓的震驚所徹底取代!
    那上麵畫著的不是什麽奇珍異寶,更不是什麽驚天大計。
    那是一份詳盡到了極致的,關於那足以將三百京營兵馬都化為灰燼的恐怖武器——地火的完整的設計圖紙!
    從那最是基礎的引信構造到那最是核心的連環引爆裝置。甚至連那地道之內風道的走向,與那地火引燃之後如何能形成最大範圍殺傷的布局,都被蘇知意用那聞所未聞的立體圖解之法標注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這……”饒是墨淵早已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那顆帝王之心也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那個依舊是一臉平靜的少女,那聲音沙啞得厲害:“你這是何意?”
    “回陛下,”蘇知意緩緩地跪倒在地,那聲音充滿了坦然與決絕,“此物乃是臣女為陛下,為我大乾江山社稷獻上的第一份賀禮。”
    “此物威力巨大,本不該存於凡間。它在我手是為自保之利器。但在陛下手中,”她頓了頓,那聲音響徹了整個大殿,“它便是我大乾鎮守國門的無上神器!”
    “臣女自知功高震主,兵權在握,乃是帝王之大忌。”
    “今日臣女便將這柄最是鋒利的刀親手交予陛下。”
    “如何處置全憑陛下一人聖裁!”
    那些前一刻還想置她於死地的老臣們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一個個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那裏!
    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在他們眼中本該是野心勃勃的少女,竟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自斷臂膀的瘋狂之舉!
    這哪裏是獻禮?
    這分明就是最徹底也最決絕的表忠!
    墨淵靜靜地看著那份圖紙又靜靜地看著那個跪在堂下將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毫無保留地攤開在他麵前的少女。
    他那顆早已被皇權磨礪得堅硬無比的帝王之心,在這一刻,竟是毫無征兆地狠狠地被觸動了!
    他知道以蘇知意的智慧,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份圖紙的價值。他也隱隱猜到這份看似完整的圖紙之上,必然還缺少了那最是關鍵的一環——那足以讓地火真正燃燒起來的獨屬於她的神秘配方。
    可那又如何?
    她敢賭。
    她賭的是他對她的信任。
    賭的是他那顆尚未被皇權徹底冰封的初心。
    許久,許久。
    他緩緩地將那份足以讓天下所有帝王都為之瘋狂的圖紙重新卷了起來。
    他沒有收下。
    他對著身旁的內侍淡淡地揮了揮手。
    那內侍立刻會意,將那卷圖紙重新送回到了蘇知意的麵前。
    “知意,”墨淵緩緩地站起身,他親自走下龍案將那個依舊跪在地上的少女緩緩地扶了起來。他那雙本還充滿了疏離的眸子裏,所有的冰冷都在這一瞬間被一種複雜的暖意所取代。
    “你的心意,朕明白了。”他的聲音恢複了一絲溫潤,“此物乃是你護家安身之本。朕不能收。”
    他緩緩地轉過身看著那些早已被他這番操作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的文武百官。
    他那帝王的聲音再次響徹了整個禦書房!
    “傳朕旨意!”
    “護國女侯蘇知意忠勇可嘉,智計無雙。於京郊遇襲,臨危不亂,以少勝多,揚我國威!此乃大功!”
    “其麾下知意衛雖為新兵,卻有血性,堪為國用!”
    “朕決定,”他頓了頓,那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將知意衛正式擴編為京郊皇家農墾護衛軍!”
    “名義上,歸屬京畿防務體係。日常操練、糧草兵甲皆由女侯自行處置!”
    “朕要讓天下人都看一看,”他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了蘇知意的身上,“我大乾的忠良之後,究竟是何等風采!”
    這道旨意如同一道護身符,將蘇知意手中那支本還名不正言不順的私兵,徹底地幹淨地洗白了!
    朝堂之上的風波看似就此平息。
    蘇知意也終於在那幾位老臣那充滿了敬畏與後怕的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地退出了那座讓她幾乎是脫了一層皮的禦書房。
    然而,就在她即將要踏出那道門檻的瞬間。
    那個本該是已經徹底打消了所有疑慮的年輕帝王,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看似隨意地叫住了她。
    “對了,知意。”
    蘇知意緩緩地回過頭。
    隻見墨淵正低著頭仔細地端詳著那份她剛剛呈上去的關於農墾護衛軍擴編的初步預算。
    他沒有看她,隻是用一種極其平淡的仿佛是在處理一件最是尋常不過的公務的語氣慢悠悠地問道:
    “一份堪稱完美的擴軍計劃。隻是……”
    “你這新軍初立,百廢待興。這後勤補給,乃是重中之重。”
    “如今既已是我皇家護衛軍,那這糧草兵甲便也是國之大事了。”
    他緩緩地抬起了頭,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所有的情緒都再次被那片深不見底的平靜所徹底掩蓋。
    “你現在跟朕說句實話。”
    “你那護衛軍如今的糧倉之內,究竟還存有多少糧草?”
    “武備庫中又還藏著幾副精甲?”
    好的,我們繼續創作第194章。本章承接上一章的結尾,墨淵對蘇知意兵力和糧草的試探,蘇知意將以“空城計”應對。全文共計約3100字。
    第194章:空城之計
    【目標】
    夜色如墨,將白日裏禦書房內那場驚心動魄的君臣博弈,連同蘇知意一身的疲憊,都一並吞噬。
    雲舒園,議事廳內燈火通明。
    “姐姐,你當真要這麽做?”蘇明理那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凝重與憂慮。他看著桌案上那份剛剛由蘇知意親手擬定的“請糧奏折”,那雙聰慧的眸子裏滿是掙紮,“我們剛剛才用地火之威震懾了宵小,如今卻要自曝其短,向朝廷示弱。這……這無異於自斷臂膀,將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威望拱手讓人啊!”
    “明理,”蘇知意緩緩放下手中的狼毫,她看著自己這個心思縝密的弟弟,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說的沒錯。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但你忘了,我們如今麵對的,不是戰場上的敵人。”
    她的目光穿透了窗欞,遙遙地望向了那片在夜色之下依舊燈火輝煌的巍峨宮城。
    “而是這天底下最是多疑,也最是強大的君心。”
    她今日的目標很明確。墨淵最後的那個問題,既是試探,也是一道考驗。她要交出的是一份能讓他徹底安心的答卷。她要將自己手中這支足以讓他夜不能寐的“知意衛”,從一個潛在的威脅,變成一個他可以掌控、可以信賴、甚至可以引以為傲的皇家之盾。
    唯有如此,她才能真正地在這座權力的棋盤之上,獲得與他對弈的資格,而不是淪為一枚隨時可以被舍棄的棋子。
    【阻力】
    然而,這份“答卷”卻並未能輕易地獲得所有人的認同。
    “末將,不讚同!”
    一個如同洪鍾般充滿了剛毅與決絕的聲音,從議事廳的門口響了起來。
    蕭北辰一身黑色勁裝,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那股從屍山血海裏磨礪出的冰冷的殺氣,讓整個議事廳的溫度都仿佛瞬間下降了幾分。
    “女侯大人,”他對著蘇知意重重地抱了抱拳,那聲音如同最冷的冰,“您是主帥,末將本不該質疑您的決斷。但此事,事關我知意衛數千兄弟的身家性命,末將不得不說!”
    他指著那份奏折,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裏燃燒著熊熊的戰意!
    “兵者,詭道也。更是勢也!”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我們剛剛才以雷霆之勢,全殲三百京營兵馬!如今正是士氣如虹,威名赫赫之時!此刻,我們最該做的便是展示實力,擴充軍備!讓所有心懷不軌之人都知道,我知意衛的營地,是龍潭虎穴,擅闖者死!”
    “可您現在卻要我們藏起兵甲,清空糧倉,向朝廷哭窮?!”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那裏麵充滿了無盡的不解與不甘,“這與那搖尾乞憐的喪家之犬有何區別?!您讓兄弟們如何看待我們?您讓那些對我們虎視眈眈的敵人如何看待我們?!他們隻會覺得我們是外強中幹的紙老虎!屆時,怕是會有更多的豺狼虎豹,聞著血腥味撲上來啊!”
    “蕭將軍所言極是!”一旁的周叔也跟著上前一步,他那張冰山般的臉上同樣是滿的凝重,“東家,示敵以弱,也需分清敵我。陛下雖是盟友,但更是君主。君心難測,我們若是將自己的底牌盡數暴露,怕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意思卻已不言而喻。
    整個議事廳,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激烈的爭執之中。
    一邊是以蕭北辰和周叔為首的軍方將領,他們從最實際的軍事角度出發,認為保存實力,展示威懾,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另一邊則是以蘇知意和蘇明理為首的政治謀士,他們看得更遠,也更明白,在這座天子腳下的京城之內,最大的威脅從來就不是來自那些看得見的敵人,而是來自那把懸在所有人頭頂之上的,看不見的皇權之劍。
    【轉折】
    “蕭將軍,”蘇知意緩緩地站起身。她沒有用自己主帥的身份去強行壓製。
    她隻是靜靜地走到那張巨大的沙盤之前。
    “我問你,”她指著那象征著她萬畝封地的模型,那聲音平靜而又充滿了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穿透力,“我們這支護衛軍,如今最缺的是什麽?”
    “是兵甲?是糧草?”
    蕭北辰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答道:“都不是。我們有您獨家秘製的地火,有江少主從運河之上源源不斷運來的錢糧。我們最缺的……是時間。”
    “沒錯。”蘇知意點了點頭,“那我們最大的敵人又是誰?”
    “是南宮彥的餘黨?是朝堂之上的那些言官?”
    蕭北辰沉默了。他那雙銳利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明悟。
    “我們的敵人,”蘇知意沒有再給他思考的時間,她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剖析著那最是殘酷的真相,“從來就不是他們。”
    “而是我們自己。”
    “是我們這支名不正言不順,卻又偏偏擁有著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側目的強大力量的私兵!”
    她緩緩地轉過身,看著那個早已被她這番話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的鐵血將軍。
    “我明白你的顧慮。”她的聲音變得無比的真誠,“你怕我們示弱,會引來敵人的覬覦,會寒了兄弟們的心。”
    “但你有沒有想過,”她看著蕭北辰,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個帝王,他最害怕的,從來就不是一個強大的臣子。”
    “而是一個……”她頓了頓,那聲音變得無比的清晰,“他看不透,也掌控不了的臣子!”
    “我們今日藏起兵甲,清空糧倉。看似是示弱,實則是將我們自己從一個充滿了未知的威脅,變成了一個他可以掌控,可以計算,甚至可以隨時拿捏的‘可用之才’!”
    “我們不是在向我們的敵人示弱。”
    她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議事廳,也狠狠地敲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我們是在向我們最強大的盟友,展示一份可以被他掌控的‘忠誠’!”
    “這便是帝王心術。”
    蕭北辰徹底被鎮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將那最是複雜也最是肮髒的君臣權謀,剖析得如此清晰透徹的少女。
    他那顆隻懂得在戰場之上衝鋒陷陣的將星之心,在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地被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來自於更高維度的智慧給徹底地折服了!
    他緩緩地單膝跪地!
    “末將……愚鈍!”他那沙啞的卻又充滿了發自肺腑的敬畏的聲音,在這寂靜的議事廳內,顯得是那般的清晰。
    “女侯大人,目光如炬。末將,心服口服!”
    【餘波】
    計劃,在那一夜之間,被完美地執行了。
    周叔親自帶隊,將那足以武裝三千人的精良兵甲與那足以支撐大軍半年的糧草,悄無聲息地盡數轉移到了那早已被挖空了的地下密道之內。
    地麵之上的武備庫與糧倉之內,隻留下了那份奏折之上所寫的,剛剛夠千人月餘用度的普通物資。
    第二日,當墨淵派來的心腹大臣,在蕭北辰那充滿了“恰到好處”的為難與羞愧的陪同下,巡視完整座軍營之後。
    那份與蘇知意奏折之上別無二致的巡查報告,便被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墨淵的龍案。
    墨淵看著那份報告,那張本還充滿了帝王威嚴的臉上,緩緩地勾起了一抹誰也看不懂的複雜的笑意。
    他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蘇知意那份“請糧奏折”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痛心疾首地申斥了她一頓,說她“好大喜功,不計後果,險些誤了國之大事!”
    可就在當日深夜。
    一隊由禦前侍衛親自護送的,滿載著金銀布匹,上等傷藥,甚至還有幾車早已絕版的兵法孤本的皇家車隊,便浩浩蕩蕩地駛入了那早已是“家徒四壁”的女侯府。
    美其名曰:“體恤忠良,以彰天恩。”
    那賞賜的規格,比蘇知意奏折之上所求的,還要足足高出了十倍不止!
    這一打一拉之間,不僅徹底打消了朝堂之上所有對蘇知意的攻訐。更是將他們君臣二人之間那牢不可破的信任,以一種最是體麵的方式,昭告了天下!
    【鉤子】
    夜,再次降臨。
    議事廳內,早已沒了之前的劍拔弩張。
    蘇知意與蘇知巧姐妹二人,正一臉欣喜地打理著那幾車由墨淵親自賞賜下來的奇珍異寶。
    “姐姐,你看!”蘇知巧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盆開得正盛的,通體漆黑如墨,花瓣之上卻又帶著點點金色星芒的奇異蘭花,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裏充滿了無盡的喜愛,“這便是傳說中的‘墨蘭’吧?我隻在書上見過,聽說它隻在深夜盛開,還會散發出一種能安神靜氣的異香呢!”
    “嗯,是墨蘭。”蘇知意點了點頭,她那雙本還充滿了欣慰的眸子裏,卻在看到那盆蘭花的瞬間,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緩緩地走上前去。
    她沒有去看那嬌豔欲滴的花朵。
    她的目光,隻是落在了那盆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由最是普通的紫砂燒製而成的花盆之上。
    她那雙曾辨識過天下百草的纖細手指,在那粗糙的盆壁之上一寸一寸地緩緩拂過。
    最終,定格在了那盆底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與那燒製的痕跡融為了一體的,刻意留下的……
    “諜”字之上!
    蘇知意的心,在這一刻,猛地沉入了穀底!
    這盆花,是警告!
    墨淵,在用這種最是隱秘的方式告訴她——
    你的身邊,有奸細!